从鹭岛回县城的火车虽然不颠簸,几个小时下来还是坐得金子腰酸背痛,在车厢里来回走了好几趟,终于盼到火车到站。
赶到县医院,大伯母已经醒来,神智偶尔迷糊,说话口齿不太清晰,右手右脚还麻木不灵便。
金子白天在医院陪护,帮大伯母擦身子,活动手脚,一两个小时左右翻转侧另一个方向躺,揉揉她躺酸了的背部肌肉。
晚上,两个堂哥下班过来替换,说周末两天他们都有空,让金子休息,不用急着过来医院。
久了没住,公寓灰尘很厚,金子全部擦洗干净才上床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在沿街小店吃了碗面,金子感觉精神不错,回房间看了会书,傍晚散步到艳霞姐那里。
“矿山很快就要通火车了,有一条专门的铁路线进矿山拉煤炭,到时咱们矿山就更有前途了,听说将来还可能上市”
艳霞姐跟金子坐客厅,边聊天边看着已经上幼儿的儿子豆豆在地板上玩游戏,整个火车轨道铺满了近三十平方的客厅地板。
豆豆像妈妈,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透着惹人喜爱的灵气。金子蹲下来坐地板上,看着小不点拿着长长的火车模型不停的在轨道上忙碌。
艳霞姐坐旁边给他们削水果,说着儿子的童年趣事:
豆豆原来都是坐便盆拉臭臭,那天想学大人蹲厕所。他一手扯住我,两腿颤颤巍巍的蹲下,突然抬头对我说“妈,去给我拿张报纸来”,哈哈哈,臭小子蹲着都困难还想学他爸上厕所看报纸!
有一天晚上豆豆看动画片,怎么坐都不太舒服的样子,折腾好久,终于看他得意的把小脚搭到面前的茶几上,神情跟他老爹一个模子。
豆豆还是忠实的成龙粉丝,有一天特意跑厨房问我“妈妈,妈妈,你干嘛不嫁给成龙大哥呀,那样成龙大哥就是我爸了!”
哈哈哈
……
金子静静的听着,分享着艳霞姐为人母的快乐,不时在脑海幻化出一道道剪影,幻影中的宝宝像是自己的,又像是艳霞姐的豆豆,或者是莉萍师傅的儿子,就是奇怪,怎么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你也抓紧啦!找个愿意陪你聊天说话的人过日子,也不会太无聊”艳霞姐看金子一直沉默,忍不住劝慰。
金子笑笑,泥鳅整天都在忙,愿意聊却没什么时间陪她,倒是qq里有好几个愿意陪她说话的网友:
一个叫快乐天使,是个大二学生,金子喜欢叫他小天,还记得他第一次聊天的表情“你真的叫金子?你家开金矿吗,很多金子?!”哈哈哈
有一个比较特殊的网友,说是因为赌博被人算计,欠下一屁股债,把经营几年的酒吧也抵押出去了,没脸在家乡呆下去,就到处流浪。春节还一个人在出租房掉眼泪。金子没事都尽量陪他说话,想尽办法劝他回家,改邪归正从头开始永远都不会太迟的,也省得家人担心。
还有个曾经聊得不错,后来出差鹭岛顺便见了一面,结果应了“见光死”那句话:约了一起吃饭,本来好好的,饭快吃完时可能太热,他直接撩起衣服透气,露出半截的肚皮,晃眼的肥肉差点让金子晚饭都吐出来!
当然,从此以后金子再也没有兴致聊天,两个人慢慢就疏远了。
只有那个小天,无聊时经常会去网吧找金子聊天,有时打开电脑视频让没去过网吧的金子看看网吧的样子,不经意看到他粗狂脸上满满的胡渣,金子的心莫名抽搐了一下。
可惜才大二,还有两年才毕业,两年后自己都30豆腐渣了
……
看金子没回应,艳霞姐又把话题转到她们共同熟悉的人,比如秋香跟泥鳅。聊到晚上快十点,金子才起身告辞,豆豆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回到小公寓洗洗上床,感觉才迷迷糊糊睡着就肚子痛醒,金子怀疑是不是又吃坏肚子了,纠结着怀孕了敢不敢吃杉杉子,仔细看那草药,怕放了这么久发霉变质了。
一股热流涌出,去厕所,发现下身见红了!
金子这才慌了手脚,赶紧打电话给艳霞姐,等她开车过来一起去医院,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金子躺上手术台那刻,竟然第一次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
20几年来,她一直在回避这个字眼,回避一切跟万家、跟亲生父母有关的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看着妇产科明晃晃的无影灯,金子突然就想起母亲。也许母亲当年生产时也跟她一样,在有关孩子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求遍了所有神灵,只为母子平安!
可惜记忆渺茫的母亲再也听不到金子的哀求,大伯母说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病逝了,所以根本管不了出生才三天就被送走女儿的祈祷。
金子肚子里那一个多月的孩子流产了!
“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养好身体,有的是机会”艳霞姐有点内疚,早知道金子怀孕,肯定不会让她整个晚上都坐在冰凉的客厅地板陪儿子玩游戏,更不会让她喝一大碗老妈炖的老鸭香根汤……
金子流产的事没有让大伯母他们知道,大伯看她脸色不好,催着她回去休息。金子就暂时住在艳霞姐家里,让艳霞姐母亲帮她做小月子
“千万千万记住,一个月不能碰生水,不要干重活,心情保持愉快”艳霞姐对金子千叮咛万嘱咐。
金子自责了很久,也许真的像泥鳅说的,自己没有起码的责任心,明明知道怀孕了还不多了解保养常识,让一个生命就这样夭折在她身上。
“都跟你说了!要小心要小心你就不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接到金子电话,秋香气得哇哇叫
“是不是你跟那个小公寓八字不合啊,怎么倒霉的事都在那里发生,干脆把那小公寓卖掉算了,反正都离婚这么多年了,鹭岛也有房子,偶尔回去就住朋友家,住我姐夏香家也可以啊,你以前不也住了一段时间”
金子刚刚从梅家村出来时在夏香家住过一段时间
“她们还好吧?”
“好个屁!那个色鬼姐夫,三天两头带女人,会赚点钱就了不起了,要不是看孩子份上我姐早跟他离了。”
“冬香也嫁那附近,这个死丫头也是鬼迷心窍,嫁了个老头子,帮忙老头子打理烟酒食品店”
“烟酒很赚钱吗?”金子想起泥鳅说他有几家烟酒土特产店
“很赚钱!现在走后门拉关系什么事都要请烟送酒,多几个有油水关系好的单位,一个春节拿十几万的烟酒正常得很”秋香一说起赚钱就特别来劲,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别小看那个泥鳅,听野猪说,泥鳅的家产上百万,号称张百万!”
原来泥鳅姓张,接触这么久,金子只知道他叫泥鳅,还不知道他姓张
“不过听说泥鳅老婆更厉害,两个厉害的人碰到一起,经常擦枪走火吵架,都是泥鳅让着她”
“他们有孩子吗?”
“问题就在这里,他老婆不肯要孩子,天下还有不肯生孩子的女人,真是怪胎,难怪闹离婚”
“不要孩子可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吧”金子想起刚刚夭折的小生命,不由得又感伤起来
“你那流掉的肉团才一个多月,都还没成型,等你下次十月怀胎生出来,才知道什么叫娘的心头肉!”
“对了,流产这事先不要让泥鳅知道,等他离婚手续办好了再告诉他”秋香特意交代金子
金子也没想说,因为回来的事才跟泥鳅摔电话,再告诉他流产了,指不定要说金子杀人犯!
休息了两天,金子去医院看大伯母。按大堂哥交代的,不时帮大伯母活动不灵便的右手右脚还有背部肌肉。
大伯母语言表达不是很清楚,金子大概知道她想问金子在鹭岛的生活情况,于是把在鹭岛所有的开心事都说了一遍,还有大伯母认识的翠芬,秋香她们的近况。
大伯母定定的看着金子,听得非常认真,握住金子的手微微颤抖。
回去时大伯母比划着让大伯把几大盒营养品给金子带回去吃
“都是别人送的,我们现在都有高血压不能吃”
金子没有推辞,艳霞姐也说她现在最是需要滋补,身体调理好了,以后才能有更健康的孩子。
艳霞姐的母亲每天都非常认真的给金子做月子餐:用老家的一种姜粉煮鸡蛋,姜粉煮小母鸡,用各种草药熬出水给金子洗澡,很快就把金子流产的亏损补回了大半。
大伯母治疗了半个月就差不多恢复正常了,天天闹着要出院,大堂哥拗不过她,就把她接回县城自己家调养。
金子也不好意思再麻烦艳霞姐一家人,搬回了小公寓。
“一定要坚持康复运动,才能真正完全恢复”金子天天高举大堂哥的圣旨,拉着不爱出门的大伯母散步,母女一样挽着手臂穿梭在县城的大街小巷。
中间泥鳅来过几次电话,金子都用各种借口敷衍了事,好像他也被什么事缠住,没空过来看金子。
又过了半个月,大伯母完全恢复,根本看不出任何中风的样子,老两口迫不及待的要回梅家村,说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大小农活。
金子本来想马上回鹭岛,想起陪大伯母在外面走动时,看到几年没见的玉清,神情恍惚,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当时只顾着大伯母也没来得及多问,这会儿闲下来,赶紧打电话约玉清出来坐坐。
那年金子刚来县城,人生地不熟,正是玉清给她招工考试信息,金子才会去外省培训,才会碰到莉萍师傅。这份情金子一直记在心里。
后来公司停产,玉清结婚蜜月后就很少再联系,只听说她后来调到粮食局上班,福利好得不得了。
如今她真的有什么困难,金子肯定不能不闻不问,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