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羽坐在树荫下,靠着树背,从衣兜里掏出吃了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芝麻糖,舔一口,然后拿起她绑着布条的木棍在晒谷场走来走去,驱赶不长眼想要偷吃的小鸟。
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一两只小松鼠傻傻的跳出来蹦跶。
“二姐,还要晒几天?”
又到翻谷的时间,二姐带着草帽开始翻谷。
“二姐,你一会帮李白叔翻一下。”虽然李白叔家的田少,但他只有一个人,而且没有脱谷机,要等附近的人家不用了在空隙的时候借用,很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李白叔干活不利索,用阿祖的话说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李白叔干活可能还不如家里的二姐。
所以,即使田少,李白叔一般也是村里最后一个完成收割的。
“好。一会我帮李白叔翻一下。”二姐擦一把脸上的汗水,继续翻谷。陈白羽蹬蹬的抱着一碗水过来,“二姐,先喝一口水。”这样的天气,能把人晒干。
农忙,是别人想象不到的辛苦。
妈妈常说,只要你们以后不像我们一样在土里刨食,我就满足了。
‘面对黄土背朝天’真的是一盆血汗史。
“小羽毛,小心些,别把水给洒了。”好不容易晒到七成干,担心陈白羽的一碗水就毁掉一片谷。
“二姐,我小心着呢。”陈白羽的小脚踩在稻谷上,火辣辣的。
把谷翻了一遍后,二姐捧着一本书正在背课文。语文书上还贴了一个邓丽君的贴纸,有些模糊,不够清晰,不过正流行。
听着二姐背书,陈白羽有些昏昏欲睡。
即使附近有好几个老人在说话,也不能阻挡睡虫来袭,陈白羽勉强的撑着眼皮,“二姐,你以后用普通话背书吧。李白叔说外面的人都用普通话。”
陈白羽知道,现在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高中,都用粤语教学,但随着改革开放,越来越多的外地人口涌入,他们接触最多的不是本地人,而且说普通话的外地人。
大学的时候,陈白羽的普通话就不止一次的被人嘲笑。这是不可避免的,他们从小到大一直说的都是粤语,但大学的时候突然要用普通话交流,真的不习惯。
“老师没教。”二姐翻个白眼,“我背了,老师也听不懂。”二姐瞪了陈白羽一眼,“忘记我背到哪里了。”
“小羽毛,别打扰我背书。”
好吧。
现实如此,不是他们一个人能改变的。
老师用上课的时候一般用本地话,别说普通话,就是粤语也说不地道,不准确,师资水平低下。
陈白羽记忆最深刻的是,在《神雕侠侣》大热的时候,不少同学抢买古天乐和李若彤的贴纸,而她却把李若彤说成了‘李若丹’。
dan和tong,让同学笑话了整个学期。
那时候她无措的看着嘲笑她的同学,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那是老师教她的啊,她的老师就是这样读的。
为什么错了?
别人为什么笑话她?
她甚至很长时间都不敢随意和别人开玩笑,就怕说错话,说错字,让别人笑话。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那叫自卑。
也直到很久以后,她在同学面前秀一口流利的法语时,才明白,真的不必要自卑。
陈白羽有些无聊的撇撇嘴,一双托着腮,盯着晒谷场看,一边竖着耳朵听老人说八卦。
太阳暖暖,微风凉凉,树荫下真的是睡觉的好地方。陈白羽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困了。
陈白羽努力睁开眼,咬一口小拳头,强迫自己不要睡。
‘啪’。
摊开小手,一只大蚊子躺在手心,这也是陈白羽不敢睡的原因,蚊子太多,随时能吃她肉喝她血。
从旁边扯一块臭气草在蚊子咬的地方涂了涂,擦了擦,她的皮肤比较嫩,比较脆弱,被蚊子叮后会留下一个小红点,久久不消退,有时候还会红肿。
阿祖常常用臭气草熬水给她洗澡,说能让蚊子离得远远的。后来,陈白羽才知道,原来,常用臭气草的水洗澡,身上会留下一股臭气草的味道,让蚊子不敢靠近。
陈白羽宁愿被蚊子咬也不愿意身上留下一股臭气草的味道,所以不管阿祖如何的利诱,她就是一边吃着芝麻糖一边摇头拒绝。
阿祖总会无可奈何的戳着她的小额头说:小小年纪就爱臭美。
“落水了。要落大水了,快收谷。”有人从远处的田埂上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好像是远处的山头上下雨了,晴天雨。
陈白羽‘嗖’的站起来,和二姐还有大家一起开始收谷。即使现在太阳当空照,大家也不敢侥幸,宁愿累一些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已经晒了七成干的谷被淋雨。
顶着烈日和汗水,奋力收拢。
附近很多正在收割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镰刀跑过来,准备帮忙收谷。
“唰唰唰。”
陈白羽奋力的挥动着扫把。
可惜,没有用,大雨瞬间而至,把人和谷都给浇了个透心凉。
雨很大,但很快就过去了。
是老人口中的过境雨。
陈白羽看着被淋湿的谷,看向同样无奈的二姐,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笑得无奈又心酸。
“傻。”二姐戳戳陈白羽的小额头,“回家让阿祖给你换衣服,别感冒了。”
陈白羽摇摇头,然后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天边的彩虹。
“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美。
陈白羽站在晒谷场上,看看左边,太阳高照,艳阳高空,右边却大雨纷纷。
东边日出西边雨,彩虹当空挂。
可惜,没有相机,也没有抖音,不能记录美好的生活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