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坊,字如其名,自然是用来接济贫困难民生活的,说来倒也算不得什么大恩惠,不过是每日一顿简单的粥菜。
“少夫人,旁人都说姑爷筹这慈善坊,是钱多得没处花,为博您一笑呢。”素雪站在一边,同楚荧说。
楚荧没停下手中翻账册子的手,是她跟江斜商议要开这慈善坊的,很多事情她自然要多上心主动去打点着些。只是笑了笑,心情颇好地道:“他们说的倒也没错。”
承阳候府也是皇亲国戚了,宫中来的各种赏赐和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产,算得上也是富得流油,江斜又是个向来做事荒唐的纨绔子弟,自己的妻子楚荧过生辰,为了博美人儿芳心,便要以楚荧的名头筹个慈善坊散财,其实……这么说起来倒也不是太难理解。
素雪却有些不明白:“只是花钱的方式那么多,姑爷之前也说了,少夫人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便好,又为何要开个慈善坊呢?”
“话虽是这么说,我已是江斜的妻子,却也没有白白浪费别人钱财的道理。我在楚府时候便也没有铺张银钱的习惯,如今到了承阳候府,也是一样。”楚荧左手挽了衣袖,提笔写着筹备慈善坊需要准备的东西,“就算是花钱,每一笔都应当花得有意义才是。”
外边如何解读自然与楚荧无关,楚荧这么做,一层,便是为着明年的天灾做准备,第二层,便是要帮着江斜和二皇子萧宸,在这京城里的百姓中立些威信——既然钱都是要花出去,不如以挥霍无度的名头散了,发挥些它的作用。
素雪看着楚荧的样子,也是露了笑意:“看着少夫人如今在承阳候府过得很好。”
当真是好的,素雪想,同样是做长子的少夫人,同样是做账,同样是为夫家着想,如今的楚荧,低眸书写时候,眼角眉间,总是能看到些在秦府时候从未见过的温和。
楚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却是笑开:“我只希望自己如今能多帮上江斜些,承阳候府好了,我日后的日子便也能过得好。”
楚荧又如何感受不到,素雪在秦府时候,总喜欢喊她“姑娘”,还需她时时刻刻提点着才能不在人面前出了错,如今来了承阳候府,倒真的是规规矩矩地喊她一声,“少夫人”。楚荧伸手撑开窗子一个封,寒意冻得楚荧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腿上放着的暖炉。
虽是入了初冬,已是萧瑟冬景,还好,天光却是依然明亮的。
应当来得及,她想,只要早些开始筹备,应当就不会有后面那些情节,应当能保住江斜不去西北。
她不过是个后宅中的女子,这般世道她能说上话的地方其实太少太少——但那又如何,既是重生,如今她能做的,一个便是让承阳候江毅向皇上谏言,提醒西北早做些应对雪灾的准备,再一个,便是开始着手筹备好这个慈善坊。
江斜正好进了屋里,见楚荧正在案前写东西。
听见江斜进来的声音,楚荧吹了吹纸上的墨痕,笑着将手中的纸递给江斜。
“在写什么。”江斜接过纸,上面秀丽的小字,清清楚楚估算了慈善坊若是接济千人左右的流民约一个季度需要的粮食的粮,不由地笑道,“阿荧何必亲自动手。”
“毕竟冠着我的名做这活菩萨,楚老板我必须是要尽心尽力了。”楚荧莞尔,与江斜细讲,“我算过了,若是千人左右,一日施一次粥,那一日便需得一石米,若是一个季度,少说也是要百石的。今年恰好是丰年,收粮算不上贵,若是条件允许,能备上五百石的粮是最保险的,算着也就是两千五百两银子。只是……”
“只是?”
“只是,我算好了这些,却不知道粮仓该选在何处。若是再京城里储粮未免也太大张旗鼓了些,容易让旁人生疑,到时候怕是把二殿下也要牵扯进去。”
江斜回她:“这个好说,当年你让我买下的京郊那片地,我是用旁人的名义买下的。离京城不远,也算是方便。”
楚荧来了兴致:“说来,那块儿地的宅子可修好了?”
江斜半倚着楚荧的桌子,点点头,答:“修了两处宅子,还有个客馆,约莫着年后便是能完工了。那块儿地不小,荒凉处用来建粮仓,倒是正合适。”
“多谢你了。”楚荧眉眼弯弯,“离寒冬还有些时候,此事若是进行得顺利,快过年的时候,便能先接济些流民巷里的老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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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两年都会办一次冬猎,今年刚好便是冬猎的年份,承阳候府上下也是要去的。
而承阳候府今年除了承阳候江毅、夫人李柔,和江斜三个熟面孔,还多出了两个新面孔。一个便是如今已经满了七岁的次子江松,另一个便是新嫁进来的楚荧。
江松生得也是极为可爱,与江斜有三分相似,性子却比江斜要更顽皮上些,正是七八岁孩子气的时候。
能跟着圣上一起去皇家狩场冬猎的自然都是官贵人家,大多也都是认识的。傍晚队伍停下时候,众人下来歇脚,女子们便也自然地凑在一起开始七嘴八舌地闲话。
“你看那头那个是不是楚荧?”
“啧,一张狐媚子的脸,才从秦家和离了三个月就又攀上高枝儿咯,也不知道是什么造化。”
“江斜还是原来前夫现在妻子的哥哥呢,真乱。”
“这才三个月就又有主了,谁知道是不是早就牵扯上了——”
“不过她那丈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就是两个徒有其表的罢了,这俩凑一块倒也是烂人成双了,只是可惜了世子那张脸,嗐……。”
楚荧在车上坐久了,浑身都有些乏,好不容易下车,便听见附近有女子凑在一块小声议论的话,不由地皱了皱眉。
“莫听了,旁人说的又不作数,你看那些人,她们哪个比你有钱?”江斜手中抱着斗篷下车,伸手给楚荧披上,又走到前面给她把领口的绳子系好,“天冷了,下车还这么冒失,不披上斗篷小心受凉。”
本听着那些莫名其妙的酸话心中还有些不爽,看见江斜走过来给她披斗篷,一双好看的手在她面前给她在领口处打了好看的绳结,不由地笑开,抬头对上江斜那张过分俊美的皮囊,于是一时大着胆子,踮着脚尖抬了双手,轻轻挡在江斜耳朵两边,确实故意大了声音:
“那你也莫听旁人说道你。”楚荧嘴角带着笑意,对上江斜的眼,“京城里,确实也没有人比我夫君更好看了。”
楚荧其实根本没有捂严实江斜的耳朵,不过是故意做个样子,说给那些姑娘们听罢了。
听见楚荧的声音,本还低声议论的众女顿时没了声音,谁能想到,那本尊竟然把她们的话都听见了。
一群贵女们只得偷偷往楚荧的方向看去,却看见,楚荧惦着脚尖,抬手捂着江斜耳朵,而江斜却在给楚荧系斗篷绳结的画面。
两个生得过于好看的人凑到一块,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嫁不出去、一个娶不着亲的两个烂人凑在了一起,如今这么一瞧,竟硬生生地让她们看出了几分脸红心跳之意。
当然,脸红心跳的可不只是嚼舌根的这群贵女,当楚荧一时放肆,抬手去捂江斜耳朵,二人的视线这么对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同时怔住了。
楚荧捂着江斜耳朵的双手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江斜给楚荧披斗篷的手如今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两个人离得极近,楚荧似乎能嗅到江斜身上的青竹香,不过是二人片刻的动作,她却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长,似乎一瞬间够她铭记和怀念很久。
她记得,重生的第一日,她想试探秦穆尧的态度,所以去给秦穆尧送斗篷,而那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错开了看对方的眼神。但是如今,是江斜为她穿斗篷,她却忍不住自己想去瞧他。
甚至不敢去细想,但是面对面前这个同自己实则为合作关系的丈夫时候,她觉得自己总是难以收拾自己的心情。
是因为江斜生得太好看了吗?美色误人,亦或是其他?
又或者说,这样的一段婚姻,本来就不能有其他,她所思所想,怕江斜出事,不过是如今成为了她的夫人,自己本应该做的那份关心。
是不是不该多看,不该多想,不该有那些让她感到困惑的杂念。是不是保持现状,至少二人今后至少还能相敬如宾?
她怕吗?她怕啊,因为重活,因为过往,她怎么能不怕再白白投入自己的感情,再被辜负一次——连楚荧自己都清晰地意识到,她和这个男子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端地想去比较自己年少不懂事时候那次无知朦胧地动心。
似是怎么比,都要比过往更加心动两分。
她不敢去猜自己的心思,她不知道。
是不是若是多了一丝超出交易的心思,就该悬崖勒马。
“哥!”二人还没缓过神来,便听见江松从不远处跑过来,声音中带着委屈和怨气,大声冲江斜喊道,“哥,他们都说,姓楚的这女的是看上我们家钱财才嫁进我们家的,肯定没按好心!”
听见江松的声音,楚荧这才有些尴尬地送了手。手却莫名地有些凉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江斜的耳朵太热的缘故。
“谁跟你在背后说嫂子这些话的?”
楚荧的手才松开,便看见江斜的面色暗了下来,声音有些沉,对着江松问道。
看着江斜耳根发红,却依旧是护着自己的样子,楚荧突然很想放纵自己一回。
既然想不明白自己对这位便宜夫君的感情,那便不去管了,要那么多理智分析有何用?
如今这个样子放纵自己,她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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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章是真的认真算过算术的!!!
姑且参考了一下明朝的粮价,我们暂且取一两银子=两石米。
按照慈善坊一天一粥的标准,每个人是50g的米。
……然后莫名其妙算了一大堆hhhhh
科学、严谨,不愧是我(不是)
我抹着眼泪算了一晚上小学生算术,结果功劳和苦劳都是阿荧的。
汪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我们阿荧终于发现自己看男主的眼神不太对劲儿了!
我长得好看收藏必不能掉(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