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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霍言泽刚打开浴室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俞正一个人呆坐在自己的书桌旁，心不在焉地看着旋转音符的八音盒。
不知男孩想起了什么睫毛微微颤动，嘴角不自觉地噙着几分笑意, 明亮的杏眼忽闪忽闪的如在人心中投下一片晴空，清明而又温和。
可当他注意到男孩刚洗完头，发梢上还有水珠时, 霍言泽微微蹙眉, 眼眸中的情绪淡了些许。他拿过一旁的干毛巾动作粗鲁地盖在男孩的头上，笨拙地帮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语气不善地吐槽道：看八音盒干什么？看着眼熟？
沈浸在回忆之中的江俞眼前一黑，随即感受到男人大掌轻轻地盖在了自己头上，动作温柔而又有些笨拙。
下一秒，毛巾被男人无情的丢到了一边, 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还没等江俞顺势接过, 男人巧妙地躲过了他的掌心打开了电源。
温热的风和男人指尖的温度交叉拂过江俞的头顶每一处，正如身后男人那份炙热而又隐忍的情感般，不动声色地轻轻撩拨着江俞的心，荡起了一层层涟漪。
吹头发时, 江俞隐约可以看到他手腕上有些旧了的红绳串起的佛珠，漂亮的扣结一看就是当年自己亲自打的。
竟然一直没换。
江俞的脸被暖风吹的更热了。
自己的头发明明并不是很长，可他却觉得男人吹了很久，直到发梢也干的彻底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然后顺道转向了他自己微湿的头发开始新一轮的吹头。还不忘十分嫌弃地拍了拍江俞赶人, 让他让出位置。
对于男人如此无情的动作，如果之前江俞肯定撅起小嘴佯装生气瞪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可自从知道男人心意后，江俞早把这老狐狸的每个动作看的跟明镜般。
帮忙吹头发这么久？不就是想和我多呆一会。
吹完就把我赶走？那肯定是害羞了。
自己早已害羞红透耳根的江俞正得意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明亮的杏眼弯成一道优雅的弧线，偷偷揣测着男人的小心思。
等霍言泽给自己头发吹了个半干正准备收起吹风机时，转过身却看到江俞竟然还没回去，只是傻笑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霍言泽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微挑眉调侃道：怎么，和我室友习惯了不敢回去一个人睡？
没想到江俞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反而意味深长的朝他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指了指沙发上的衣服：外套给你放这里了。
霍言泽眼眸微挑：等半天就想说这个？
江俞没答，只是慢条斯理的从沙发上起身，在男人的注视下十分得体的穿好拖鞋，朝他露出镜头感最好的微笑道：晚安，好梦！
心猝不及防的被小孩撩了一下，霍言泽微微一愣。虽然不明白这小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闷声回应道：嗯，晚安。
江俞仰着头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房间，还不忘回眸一笑朝男人眨了眨眼才带上了房门，心中忍不住有些暗自窃喜。
霍言泽竟然暗示想让自己留在房间过夜？
刚刚走出来时应该算是比较自然？
自己笑容角度那么好，他会不会说完晚安然后心心念念地睡不着？
听着脚步渐渐走远和隔壁的关门声，霍言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今天晚上的江俞和往常差不多，却又有些让他说不出来，就像猫尾巴在他的心头上划过，格外的撩人心弦。
男人的目光转移到旁边的八音盒上，看着紧合的盖子似乎江俞还没来得及打开，霍言泽才算彻底放下心来。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木制的音乐盒，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发条，随着那听了无数遍的音符，他打开了八音盒，看着正中间的相片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最后这个八音盒的正中间并没有放着霍少的帅照，而是放了一个乖巧的阳光男孩。
看着有些微微泛黄的相片似乎触及了男人心底的柔软，这是江俞毕业时蒋奕拍下私发给他的一张照片。当时正在瑞典比赛，趁着比赛刚结束的短暂吃饭空闲，他傻傻的一个人跑遍了斯德哥尔摩皇后大街的大街小巷后，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洗照片的照相店。
他仍然记得当初拿到那张照片时自己难以抑制的情绪，一意孤行离家打比赛，独自一人站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仅仅看着手中的照片就让向来情绪控制自如的他红了眼眶。
就算只看着静态的相片，他似乎能想象到拍照时发生了什么。
照片里，高三毕业的江俞正淡定地坐在课桌上收拾东西，他桌上满满当当的书和旁边空无一人的桌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拍照的人朝他喊了句什么，男孩侧过脸正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笑容青涩而又阳光，让周围的所有都瞬间黯然失色。
这一笑，就彻底印在了霍言泽的心底很多年。
*
到了大年三十江俞终于见识到了霍家的所有人，整年忙碌公司好不容易休年假的霍大哥把木木撇给爸妈、带着老婆旅游匆匆刚赶回来，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霍二哥是前段时间说唱节目的冠军rapper，只不过最近比他更出名的则是他和苏念和的绯闻，但江俞最为关注的还是坐在餐桌尽头正和霍爸爸聊天的知之导演。
霍爸爸：最近电影拍的怎么样了？
知之：就那样吧，现在得奖的文艺片不赚钱，商业片我也不想拍，好在得奖也有些虚名，不赔就行。
霍言泽微微挑眉看着旁边的男孩，面对他最爱佳肴也十分心不在焉的夹了口白菜，认真的把那边闲聊当上课听。他无奈一笑，把自己的牛排按着纹理切好后放到了男孩的面前换走那盘后，主动牵线和伯伯搭话：伯伯，那你改编我的电影你觉得能赚吗？
知之导演微微一愣，看向这边朝他递眼神的侄子和一脸紧张的江俞瞬间了然，轻笑道：回本是肯定的，这次的剧本确实不错，不过具体片子出来如何还是要靠小江俞和我们一起努力了。
对上知之导演温和而又有些鼓励的目光，江俞瞬间坐得笔直，目光十分坚定捣蒜般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看着小孩一副上课被点名的可爱模样，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似乎察觉到自己反应有点太正式，江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就听到知之导演继续说道：我现在越觉得当时小泽选角确定是你真是个十分正确的主意，再加上你们最近互动频繁也是变相给我做了个好的宣传，过年你们也别忘了继续营业啊，你们那个组合叫什么来着...
对面原本从坐下就一直在现场磕糖的白禾大嫂立马补充道：三江七泽！
知之导演拍了拍大腿：对对对，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直播效应，这种自然宣传可比普通宣传话题度和宣传度都好太多了。这不，我们电影还没开机你们都有粉丝后援会了，我前阵子还关注了粉丝超话。
一提这个白禾筷子都放下了，眼睛一亮：对对对！我也关注了！
霍妈妈也加入了讨论：是前段时间小禾你推给我的吗？我也关注了！
江俞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不知该做何表情。
听着自己cp的家人讨论他和自己的cp是怎样一种体验？
他表面不动声色地拿起水杯掩饰自己的紧张，蹑手蹑脚的在餐桌下面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袖寻求救场，可谁料霍言泽朝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还特地轻拍了拍他的手后，竟然云淡风轻地加入了讨论。
霍言泽：我也关注了。
？？？
江俞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原本欢声笑语的餐桌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电光火石之间，白禾和霍妈妈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不约而同得出了一个结论。
霍言泽出息了！出息了！
江俞原本拽住男人衣角的手微微一僵，他微微惊讶地张着嘴侧过了头，猝不及防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眸，因为距离较近他甚至可以看到男人眼眸中倒映自己身影。
虽然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喜欢，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当着所有家人说出如此有暗示性的话语。
自己的cp和他的家人都关心我们的cp是什么样一种体验？
一旁的木木目光在自家大人身上流转了一圈，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好奇地望着爸妈：妈妈，什么是三江七泽啊？
江俞已经开始祈祷有外星人可以立刻，马上把自己带走。
白禾微微一笑，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这个啊，你就要问你三叔了，他可最明白了。
明白人霍言泽微微勾了勾唇，给自己旁边懵懂乖巧的cp仔细剥好虾放在碗里，江俞脸色通红，闷着头吃了起来，家里人的话题渐渐扯远到了木木上小学的方面，可江俞的脸却依旧绯色，红到了白皙的脖颈。
离家四年，看着家里的男女老少齐聚一堂，围坐在圆桌上每个人都真诚的说出最朴素的祝福话和熟悉的欢声笑语，一同举起酒杯在菜香漫溢的暖和屋里纷纷表示着对于新年最美好的向往，渐渐唤起了霍言泽那记忆深处最熟悉而又陌生的年味。
好象小时候也是这样，吃晚饭还会和大哥二哥去放爆竹，爸妈就在家里准备好梨水，看着春晚等着他们玩累回来。
但现在即使市区禁止烟花爆竹，可没有鞭炮的新年欢声笑语反而更加的清晰入耳，祝福也更顺理成章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像一股暖流缓缓沁入心底。
而且今年过年最为不同的是，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看着闷头吃的小家伙，霍言泽满足地勾了勾唇。
这才是他最期待的团圆。
饭后，霍言泽刚坐到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会，就见平时总对他爱答不理的木木竟然主动给他倒了杯水放在面前。
温度适宜的白开水和眼前甜美微笑的小女孩让霍言泽微微挑眉，忍不住对于这杯水的质量问题产生了担忧，没敢直接接过。
木木却毫不在意，小手直接霸道的把水杯塞到了他手里：三叔喝水啊，千万别客气。
霍言泽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小孩，唇畔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吧小孩，有什么事求我？
木木朝他嘿嘿一笑，胖胖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袖：我爸给我买了好多小礼花和鞭炮，我想和江俞哥哥去外面放，但要开车去很远很远很远才能放烟花，江俞哥哥说他不会开车...
霍言泽微微挑眉：怎么不叫你爸开车带你去？
爸爸说他今天晚上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补偿我了好多好多烟花！看着小女孩张开双臂，十分浮夸的模样霍言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就听到小女孩继续补充道：而且我爸爸他还说了，你想和江俞哥哥呆在一起，只要江俞哥哥去你就肯定会去，反正你单身晚上也不会有什么事，过年也没人找。
真的吗，三叔？
霍言泽：...
好你个霍时彦，买了烟花晚上自己和老婆潇洒还和小孩吐槽嘲笑我？
男人咬牙切齿了半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还是应下了大年三十带孩子的苦差事。
他漫不经心地瞄了眼阳台那边正在电话的江俞，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柔和。
毕竟放烟花这种趣事，江俞应该会很喜欢。
霍言泽放下手中的水杯让木木先去收拾她的专属小书包，自己起身漫不经心的向那边的小阳台走去，隐约可以听到男孩打电话的声音，礼貌而又有些疏离。
...不用，我还有钱。
工作还好，顺利。
好，新年快乐。
挂上电话，江俞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不到两分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明明是两个月没通过电话的母亲，可真的通了线后能说的却到不了两分钟。
随着手机锁屏的同时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也一同跌进了无边的黑夜里，深夜有些刺骨的冬风让他竟有些感伤起来。眺望外面万家灯火亮起，可却没有一盏属于自己，想到这江俞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却不经意瞥见了身后站着的男人。
江俞下意思地垂眸，长长的睫毛印下浅浅的阴影，努力掩住自己的小情绪，就听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竟有几分独特的温柔。
打完了？
江俞点了点头：嗯。
霍言泽径直走了过来，站到他的旁边顺手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意问道：阿姨，还在国外？
外套传来的丝丝暖意让江俞有些缓过了神，他毫不在意地一笑：嗯，她没事一般不回国。
虽然江俞语气淡淡的，但霍言泽却捕捉到了重点，从高中开始江俞就一个人住被迫练就了一身好厨艺，很少看到他和母亲有过联系，似乎除了生活费外，他母亲和他的的交流几乎为零。明明是过年这种家人团聚的重要节日，却对于江妈妈来说竟是觉得并不重要的。
看着平日温和随性，似乎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小男孩此时卸下了他保护的外壳，将自己最柔弱的那面毫无顾忌地展示在了自己面前。
霍言泽的心猛地一揪，目光中藏不住的关切与心疼。
江俞却没发现，只是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有些茫然地眺望着远方。或许是今天感受了太多家人的善意，或许是刚和母亲通完了电话，江俞忍不住对着望无边际地黑夜喃喃道：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一盏灯会只为了我而亮啊...
说完这句话江俞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轻拍了两下被夜风吹傻的头：哎我在胡乱说什么...
江俞哥哥，三叔！要走啦走啦！嘀嘀嘀！阳台外，小木木背上了自己的专属小书包，满脸难掩的期待与兴奋地催促着。
听到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可爱声音，江俞立刻调整好情绪朝木木微微一笑：好好，等我换件衣服。
耶！木木一蹦一跳地去和奶奶炫耀，先去门口换鞋蓄势待发。
虽然有些不舍身上暖和的外套，江俞还是把它褪下递给了霍言泽感谢地笑了笑，可没想到竟被男人直直地拽住了手腕，只听到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