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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邸报的内容其实只有寥寥几行,却让前桥心绪不宁许久,她命人收拾放在武德侯府的全部行李,准备明日一早随翼亲王北上回京。此时乐仪已经领了军令,星夜兼程前往六火坞的大营了,婚礼的热闹尚在眼前,也不过几个时辰后,就冷却成打碎的冰凌。
  她甚至没来得及和乐仪交换嘱托。对方只在出发前给了她一个眼神,镇定而鼓励,如同她那日天神般降临面前。
  前桥站着看忙碌的奴仆来来往往,回味那稍纵即逝的眼神,这让她的不安有所缓解。
  “兴国内乱,太子被诛,三皇子党结西梧逼宫,与太子余部相持,兼有南犯之势。速召公主回京。急递黄原阳陵、觐坞固砾及南郡各部。”
  她才离开兴国两月,局势就有天大逆转,老月豺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将太子杀了逼宫。她想起诱荷留下的“天谕”,所谓的“兴国内乱”本应发生在泰和三年九月,如今才泰和二年八月,提前了整整一年。
  是和她的逼迫有关吗?
  她当初想压制老月豺,让他怨恨太子,两个继承人持续相争,对强邻荆国才会更加客气。可她完全没料到,老月豺会疯到这种程度,做出残杀血亲之举。
  邸报称老月豺和他的新盟友“兼有南犯之势”,会成真吗?回京的路上,前桥曾尝试呼叫诱荷,始终未有回音。梁穹和成璧相伴在侧,见她忧心忡忡,便劝她放下负担,补足睡眠,可为了尽快赶路,马车颠簸至极,不仅睡不着,就连坐着都变成煎熬。
  窗外的风景也失去了吸引力,前桥只盼再快一点,快一点到达京都。
  草草结束的何止乐仪的婚礼,也包括她没心没肺的太平时光。路上还要这样颠簸许久,前桥自我安慰地想,就算要琢磨,也该留着精力思考正事,而非杞人忧天地内耗。
  她实在太疲惫了,唤梁穹调整成一个容易倚靠的姿势,半靠在他怀中,由他轻柔按摩太阳穴,闭眼尝试睡去。
  ——
  2.
  纵然将休整的时间压缩到极致,她们也花了近半月才抵达京都,此时新的战情已经到来:三皇子收服了大部分兴国势力,不仅逼迫兴皇立其为储,还把负隅顽抗的太子残部逼得继续南退,直到玉龙附近。
  太子残部派出代表求见玉龙长官,寻求荆国相助,玉觐兵马巡督使严珂大人当即决定为其提供庇护,却不出兵,只是守着国界裹粮坐甲,与老月豺的人马冷冷相峙。
  严珂在奏报中称,太子残部此刻唯一诉求,是拜见安吉郡卿——他们需要二皇子殿下振臂高呼,为惨死的太子报仇。
  前桥和安吉回京后来不及休整,换上礼服就进了宫,听闻帝王正召兵部大臣商讨国事,她二人便在外等候。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数名官员才从殿内出来,宫侍随即通传她们入内。
  大半年没见到皇姊了,前桥望着那身穿锦袍之人,竟然有些鼻酸。皇姊尚未从如海奏章中抬头,兴许是对着她俩不用虚礼,开门见山地询问她们对局势的看法。
  “若是兴国始乱,求援大荆,朕倒是可以借机出兵。可如今那个三皇子拉上西梧为伍,太子也已殒命,兵部有人建议朕按兵不动,说参与兴国内斗难免将战火引到大荆,也有人说此时正是良机,可以假郡卿之名高举义旗,驰援男皇,你们怎么看?”
  皇姊说罢,抬头精准地看向前桥,似乎等她回应,于是前桥开口道:“我在兴国接触过这个三皇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反荆派,好勇斗狠,野心勃勃,让他上位不是好事,该阻止他夺取兴国政权。”
  “也就是说,你赞成以平叛名义出兵,令郡卿讨伐兴国?”
  前桥却摇头道:“也不成。赵熙衡不得不防,给他势力就是放虎归山,他对权力的欲望一点也不比三皇子少。”
  皇姊点点头,又去看安吉:“他是你的卿子,你有何看法?”
  “我倒觉得熙衡可用。”安吉道,“他是兴国二皇子,太子之后的顺位继承人,由他为兄长报仇,解救父皇,平叛乱贼,名正言顺。反正我们不会眼看三皇子与西梧联合,迟早要出兵干涉,若以大荆名义出兵,难免战火蔓延荆国,若以熙衡名义驰援,则乱不过兴国内部,不管是道义还是方式上,都于我有利。”
  给赵熙衡实权还了得?在那边等着的,可是一心为太子报仇的精兵良卒,纵然荆国只是以他的旗号出兵,可只要给他放权,就难免埋下隐患。
  前桥很难相信这话会从安吉口中说出,提醒道:“你要给他自由和权力?”
  安吉道:“我只是让他成为兴国正义之师的傀儡。那些太子残部不足以对抗兴梧叛军,发挥作用还得看我大荆兵马。熙衡夺取兴国政权之时,也是我们将兴国纳入囊中之日。”
  “他现在是傀儡,日后呢?他回到敏都,回到兴皇身边,哪里还能甘心成为你的傀儡?你的‘正义之师’只是帮他打败竞争者、登上兴国储君之位的垫脚石,在对抗西梧中白白损耗掉。”
  这太冒险了,更何况所赌的是赵熙衡的立场。答案将不存在任何悬念,旁的不说,若她自己就是赵熙衡,都会瞅准机会拼力拿回兴国欠他的东西,才不会甘心成为傀儡。
  安吉幽幽道:“你忘了吗?他不会登上储君之位——他早就不是那个能给兴国延续血脉的二皇子了。”
  前桥骤然愣住了。是啊,赵熙衡已滞势了!可旁人不知,眼巴巴盼他主持大局的太子余部不知,等他救援的兴国男皇也不知……如果他成为兴国唯一的继承人,而这继承人无以为继,那么确如安吉所言,她们可以摘取赵熙衡的胜利果实,将兴国纳入囊中。
  想明白过来后,前桥沉默不语,皇姊随即做出决定:“荣语,由你告诉郡卿做好准备,前往玉龙,以兴国皇子身份‘清君侧’。”
  ——
  3.
  安吉领命退去后,殿内只剩下前桥和皇姊两人。皇姊看着她,严肃的脸终于绽放了一个微笑。
  “你啊……临别时说得好好的,出门在外,一切当心,可还是状况百出,把朕都吓了一跳。”
  前桥也笑了。生活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如同解除了被太子囚禁的危困,转眼又迎来新的风波,好在皇姊此刻没有责怪,只有欣慰。
  “留仙。”她突然唤道,“朕想立你为储君。如今这个时际,大荆有了继承人,也可稳定民心,你万万莫再推辞了。”
  要是换做从前,她不免因这计划外的安排抗拒,可不知为何,此刻内心十分平静。她知道这样对国家有利,既然有利,那么就是对的,该做的。
  “好,皇姊,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自古以来,大荆如遇战争,身为魏室皇族要都要亲临战场,以示与臣民同命脉,共进退。如今……”她还未说完,前桥就毫不犹豫道:“我去。”
  皇姊看着她,她继续道:“我会以皇储身份替你亲临战场,皇姊是一国之君,还要协理国家,京都和万民都离不开你,你得坐镇后方。”
  皇姊点头道:“朕确是这个意思,可是留仙,沙场无情啊。”
  “那就再保证一次,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莽撞行事。”前桥顿了顿,又道:“皇姊别当我是需要照顾的孩子,为你分担重任,是我身为公主的早该履行的使命,享受荣华富贵那么多年,食君之禄,当行忠君之事。”
  皇姊欣慰地叹了口气。立储之事有了着落,却也没让她微皱的眉头松懈,她没让前桥离去,转而望着窗棂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留仙,朕还有件事要对你说。”
  “皇姊请讲。”
  “抱歉。”皇姊仍旧看着窗棂,突然向她道歉,“有句抱歉,是朕身为姊姊一向欠你的。你从小就懂事,总不喜欢母皇偏袒,每每母皇因小事惩戒朕,你还为朕打抱不平。”
  她说着,目光和语气愈发柔和。
  “朕也知道,若非那时你执意拒绝母皇的安排,这储君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前桥生怕她提起这段往事,忙道:“皇姊,我从未没想过和你争,我那时才多大,一个几岁的小毛孩,怎么可能比你合适当储君啊。”
  “朕要说抱歉的就是此事。这么多年来,你都对朕心怀有愧,觉得你的存在动摇了朕的根基,分走了母皇的爱宠,甚至不惜韬光养晦,远离权柄,隐藏你身上那些‘神迹’……你为朕做的事,朕都知道。
  “可是留仙,朕今日想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母皇对朕的怨气,是因朕当初做过一件错事,让她大失所望,早在你出生前她就动了废储之心。这从始至终,都和你无关。”
  前桥心中咯噔一声,已经知道她所指何事。与侯卿的不伦之恋是皇室的秘密,也是身为帝王的尊严,前桥不想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道,更不想让皇姊亲口说出,连忙截住话头道:“都过去了,皇姊,你不用说,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留仙。”她还是决定平静地说下去,“我小时和你不同,身边没什么同龄玩伴,母皇忙于朝政,只有父卿照看我,我那时唯一的伙伴,是同样被他扶养长大的魏琅声。
  “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当意识到时,身边除了琅声,已没人能让我敞开心扉了。我喜欢他,哪怕他也姓魏。”
  皇姊不看她,或许是怕她的眼神会浇熄罕见的倾诉欲,封印二十五年深沉心事,至尊帝王的软肋,无论是同情的还是鼓励的目光,都无法轻易给出。
  她不看自己,前桥也决定不说话。她望着皇姊忧伤的笑容,默默聆听她的低语。
  “琅声为了留在宫中陪我,主动请求去神祠侍奉真嫄,有了神使之名,就可终生不嫁。他在我开蒙前自行滞势,服用为蒙官专配的膳食,那夜在蒙官掩护下,是他与我共寝为我开蒙。他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偷偷地跟着我,最终还是被母皇发现了,母皇本对我寄予厚望,因此失望至极。
  “留仙,你总觉得母皇因你偏心,却不知我们的母女关系早已降到冰点,多亏你来到这世上,才让母皇从对我的失望中解脱,也让我不再背负不德的枷锁。我和母皇哪怕不再热络,至少还能日常相对,因此,我特别庆幸这世间有一个你,若真要归功于神,我也真诚地感谢她的恩赐。”
  她垂下眸,浅浅地一笑:“我说这些,你别害怕。作为帝王或许应该隐瞒这段往事,可我不光是帝王,还是姊姊。我知道我得成为皇帝,才能扭转母皇创造的积弊,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可这势必要从你手中夺走一些东西。我欠你一句‘抱歉’,而最抱歉的是,当我得知你对赵熙衡的感情时,竟下意识用了母皇对付我的办法阻拦你。
  “我知道那多难受,我走出那段过往,用了好几年时光,还好有时为储卿的阿怿,无论我如何对他,仍旧坚定站在我身旁,调和我和母皇的矛盾。故而选择穹儿陪你渡过难关,也让我自觉做了正确的事,而那时我才意识到,母皇当年将阿怿送给我的用心。我不再怨恨母皇了,可到底还是成为了让你怨恨的坏人。”
  前桥走上前两步。她的强硬安排,派梁穹监视,拔除真嫄信仰,移风易俗,对西部长达十余年的打压,纵然将魏留仙架空成毫无建树的闲散公主,但这是为君者的必由之路。然而此刻,她不再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君王,而是对妹妹敞开心扉、诉说真话的姊姊。
  如果是魏留仙,一定会去拥抱皇姊,可前桥的灵魂带着局外人的怯懦,那让她犹豫。
  “姊姊,你不欠我什么。你一向是把你认为有利的送给我,虽然难免专横,但我知道都是好意。”她有些哽咽,“我……我也庆幸,能有你这样的姊姊,和你这么优秀的人成为姊妹啊。”
  她话音刚落,就被皇姊蓦地拥入怀中,那怀抱紧紧将她包围,淡淡的衣薰香气让她沉溺其中。她发现自己在哭,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在帝王的锦袍上晕开两朵花。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魄力的最合格的皇帝,”前桥含泪由衷道,“母皇如果看到今日的你,会为你骄傲的。”
  “她也会为你骄傲的,”皇姊柔声道,“去了北边要保重,知道吗?大业可以不成,你不可有恙。”
  前桥用力地点了点头。
  ——
  4.
  在她进宫的同时,随行者也回到府邸。何缜为卯卯安置好院落后,将整理府务的工作交给梁穹,自己则去了何府。
  何有玫见他登门意外不已:“公主何时回了京?”何缜道:“今日午前,已入宫去了。”何有玫道:“你不等着公主回去,怎就来找我了?看你的神色似乎有心事?”
  何缜点点头,刚要开口,何有玫就已猜到缘由:“该不会是后悔嫁给公主了吧?”
  此话道破天机,让何缜的所有酝酿都憋了回去:“孩儿不知该怎么说。”
  “我早劝过你,卿叔们也告诫过你,当初是你执意要嫁,如今当了公卿半年多,又改主意了?”
  何缜皱眉道:“也不是改了主意,只是有些事想不通,想和母亲聊聊。”何有玫看着失落的何缜,长吁短叹又无可奈何:“好,聊吧!”
  带着苦涩,何缜开口道:“公主并不爱我,这和我是否是公卿无关,她对着喜欢的江公子也能十分用心,纵然他只是使奴,而我身为公卿,却没觉得公主有爱重之心……我过得还不如凤苑那些羡慕我的孩子。”
  何有玫问:“公主苛待你吗?”
  何缜答:“不曾,对我也算相敬如宾。在凤苑的家中,母亲那些旧部面前,她对我表现得格外亲热,可是……可是母亲,我至今还未侍过寝。”他低落得仿佛自己犯了莫大错误,声音也越来越轻,“我也知道,梁庶卿入府两年多都没侍过寝,可这滋味真难熬。”
  何有玫静静看着他:“天下不是围着你转的,你要什么都能得到。你若想要开心和自在,干脆舍了公卿之位,若想要公卿之位,就得耐得住寂寞,别整日患得患失。”
  “我想做公卿,可我……也想开心点。”
  何有玫便叹:“做公卿,最要紧的是能耐,真心则是次要。做个让自己好受的公卿,就得把对公主的爱分出一部分,用在做事上。”
  母亲的建议是封心锁爱,这不是何缜期待的回答。回府路上他扪心自问,到底想要什么呢?他不想缩减自己的真心,因为仍觉得真心是他呈给妻主最重要的珍宝,他期待的不过是十成的真心换来十成的爱偿,而非阉割到三成,与她的三成相当。
  耐住寂寞,做好公卿,何缜不甘,可余外也没有他法。他进了府,才知公主已经回来了,正在厅堂等他,他匆匆赶去,还想解释自己为何不在府中,却听前桥道:“何缜,皇姊即将降旨立我为储君,你为储卿,明日一早随我入宫吧。”
  储卿?
  何缜有一瞬恍惚。公卿他还没窥探门径,就要成为储卿了?他把旨意领了,前桥笑道:“别紧张,你是第一次做储卿,我也是第一次做储君啊。”
  他抬起头,望见妻主罕见的体贴。
  “其实我发现你挺适合当公卿的,梁穹有时不敢得罪人,做事喜欢充好人,你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将公主府交给你,我很放心。不过你切忌独断专行,遇事还是要与梁穹商量,京都复杂的人际关系他都知晓,听听他的建议总没坏处。”
  何缜称是。优点被妻主看在眼中,这让苦涩的内心涌过一阵暖流。
  “我接下来要去北境替皇姊监战,你们不能陪着,我把公主府交给你和梁穹,要帮我好好经营。”
  何缜完全没料到她说出这话,立即愣了:“仙姐,你、你要一个人去?”
  “你们帮不上忙,我只打算带着成璧和施克戎。”她见何缜茫然失措地垂了眸,唤了他一声道,“何缜,储卿?我能把我最珍贵的公主府托付给你吗?”
  何缜点头,内心复杂地咬唇答道:“好……仙姐保重。”
  ——
  5.
  做公主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本该与何缜共度良宵,却被梁穹半强硬地堵在门口。梁穹存了什么心思要见她,她不是不知,只是无论他如何说,都没法应其所请。
  梁穹尚沉得住气,以庶卿多年隐忍的修养,几乎是求恳她去自己所住的西院。何缜也知道他想要什么,罕见地不与他争,还为他声援道:“仙姐去吧,庶卿想必有话说。”
  梁穹的话藏在谁都能看透的心中,劲儿则用在床笫,他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妻主,却不敢祭出锤炼已久的演技。他慌了,以至于从未在枕席间表现得这般真实,没有讨好的喘息和呢喃,只有一双久久凝望她的眼睛。
  他慌到不敢擅用心机,只能用肉体拴着她的惦念,在见证前桥的高潮到来时,他附耳求道:“殿下带我同去,别抛下我。”
  “不行,”前桥的决心并非情欲可以轻易吞没,她耐心道,“我不是去玩,我是去替皇姊监战,只能带护卫,不能带家卿。”
  “在下装成护卫跟着你,不用对外公布身份,让我跟着你就好!我能保护自己,不会拖你后腿。”
  前桥暗叹着将他搂住:“梁穹,你听我说,公主府需要你。何缜有果断的一面,可也难免过于独断强硬,你能帮衬着他。”
  “孟筠也懂这些,公主府不需两个卿子都留下主事,我求你让我跟着,只是跟着就好……”
  梁穹几乎是在哀求,她从未见他有这般脆弱的模样。她想知道脆弱的来源,可梁穹自己恐怕都不清楚。
  “你在怕吗?你怕什么?”
  “我什么都怕。”梁穹道。
  “我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前桥抱紧他的身体,安慰道,“我并非丢下了你,你留在家中,是为我免除后顾之忧。我一直一直都需要你,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比起在左右陪伴,我更需要你留在京都。”
  梁穹沉默,她就继续说下去:“从西北到西南,我们都去过啦,还剩一个远沙府的百雷海,你以为我忘了吗?等回来我就带你去,要不是有突发状况,从南郡出来的下一站,我就打算去了。你看,我答应过你的事都会做到的,对不对?”
  梁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额头紧紧地与她相贴,前桥故意逗他道:“你难道担心我和赵熙衡?不会吧,梁庶卿可真是小心眼儿,也太不了解我了。”
  “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他。殿下一定要记得百雷海之约,平安归来,若你爽约了……”前桥笑道:“你要怎么?”梁穹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眼望着她,无比认真道:“我会为你殉了,如同父卿殉了母亲那般。”
  “你再这样说,可就变成口业了啊。”前桥道,“况且我出发在即,不要给我随便立flag,你这台词听了可要吓人一跳的。”
  梁穹立即闭口不言,与前桥相拥睡去,微蹙的眉间仍旧外显不安。次日何缜换好了入宫的礼服,在西院之外等候前桥,他特意打量了梁穹的神色,当即知晓他的求恳落了空。
  若是可以,他也想有勇气说出“带我同行”的话,哪怕不出意外地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