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深替她揉发丝的手缓了缓。
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意意眼眶里的晶莹晃了晃,眨眼间落了下来,她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眼前轮廓清晰的男人。
“四爷,我心里不好受。”
“说说。”
意意双手收了些力,更紧的抱着他的腰身,下巴戳在他心窝子上,这样别扭的姿势,却还是执拗的要和他的眼睛对视上,“我有感觉,凯茵结婚后,可能不会幸福。”
南景深没说话,手从她的后脑伸到前来,指腹顺着她的嘴角抚了抚,薄唇略微勾起一抹淡笑,“怎么说?”
意意静静的与他对视片刻,咬了下唇,很是犹疑的问出一句:“刚刚……其实凯茵没醉吧?”
南景深面色不变,说话的口吻清清淡淡的,混带着柔意,“她是孕妇,自己也会注意一些。”
这么说,南景深也看出来了,宋凯茵是装醉。
装醉比真的醉了还要难受些,起码前者是清醒,后者是没有意识,而在感情上面,当想要下意识的逃避某些事情的时候,清醒着,反而更受折磨。
意意凝眸想了想,她忽然从南景深怀里站出来了,掏出手机,把从宋凯茵手机上照下来的那张照片拿给南景深看,并解释自己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当时想,如果凯茵看见了,心里会难受,我就自作主张的删除了,可是看她今晚那个样子,我觉得她是知道的。”
南景深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多年的兄弟友谊,当然能够在第一眼就看清照片里的男人是谁,他眸色沉了沉,而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将照片传了过去。
“你干嘛呀?”
“留着,有用。”
话一落声,他将手机还给了意意,“删了吧,你和你朋友关系近,连手机也能放心的给对方玩,这种东西留着,难保不会被她发现。”
意意起先还有些懵,听他分析了之后,很是认同他的意思,立即将照片删除了。
心里越想越觉得难受,包在眼眶里的泪水忍也忍不住了,哀哀的掉了两颗,“她孩子都怀上了,要是贺堇年背叛她,会多惨啊……”
男人深目看着她,晦暗的眸瞳却有些一言难尽。
由利益关系开始的婚姻,能够牢固到哪里去。
……
两个月后,公历十二月,当江城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便是宋凯茵出嫁的日子。
算算时间,她肚子已经五个月了,穿不了束腰的婚纱,也没得挑,一改再改后,婚纱成了韩式,抹胸以下全是裙撑,幸好宋凯茵身材高,能够架得住这种款式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丝毫不显得矮。
意意在婚礼开始前的一天,就已经去宋凯茵那儿了,作为新娘一方的亲属送她出嫁。
宋氏没落之后,宋凯茵的父亲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家里没人,那些个旁支亲戚想要过来沾沾光,全都被宋凯茵拒绝了,当初家里有难的时候,没见这些同姓的人出过一点力,帮过一点忙,后来传出她和贺堇年的八卦时,要么持观望态度,要么就是直接到面前来奚落,宋凯茵可不是那种脾气好的人,当时就给怼了回去,现在婚礼落实了,想要来她这儿讨好?
讨骂还差不多。
婚礼是由贺家的公关公司主办的,什么都给安排好了,宋凯茵只需要做个美美的新娘就可以了,实在是太闲,便捣鼓起了意意,给了她一堆要么露胸要么露腿的伴娘服,意意都给拒绝了,这么冷的天,她又最怕冷,不把自己裹成毛毛虫一样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还要她露,门都没有,顶多就穿一条中规中矩的裙子,肩膀上再搭一个白色的狐毛披肩,反正她自己是很满意的。
婚礼开始前两个小时,南景深的车停在酒店对面的餐厅。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内搭藏青色的上衣,挺拔的一双腿下,穿着锃亮的皮鞋,径直的朝着楼上的包厢走。
推开厚重的棕色木门,正对着的巨大落地窗前站着一道黑色的颀长身影,听见开门声时,转过身来,手上夹着的香烟磕了磕。
“来了?”
“等了多久?”
“我也刚到,待会儿要去对面参加婚礼,也就没选太远的地方见面。”
关逸云将盘子里两个倒扣着的骨瓷茶杯翻转过来,杯口朝上,手已经伸去拿茶壶,“我不知道你喝什么,刚才服务员问我的时候,点了一壶龙井。”
包厢里开着暖气,南景深没有脱外套,只将扣子解开了,脱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轻力放在一旁,“喝龙井吧,我不挑。”
关逸云将两个茶杯都倒上茶水,放了一杯在南景深面前,随后在对面坐下。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都没有一开口便谈事,半杯茶入口之后,南景深点了一根烟,打火机青蓝色的火焰跳跃在他古井如波的一双深眸里,半点情绪都看不见。
如此高深莫测的男人。
与他谈生意,关逸云还真的没有几分底气,唇角微微弯了弯,笑声压在了唇口内。
“笑什么?”南景深问。
“笑我自己不自量力。”关逸云眸子扫过南景深,笑了起来,“咱们毕竟还有点亲戚关系,生意要是谈不成,以后见面了难免尴尬。”
南景深很沉很稳的坐在那,薄烟在他脸廓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一时看不太清他的脸色,厚重沉稳的声音,也像是隔着烟雾传来,极具这个年龄的成熟男人味:“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挑上我?”
“想要在江城立足,除了与赫赫有名的南四爷合作,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关逸云反问了一声,那坦荡的语气,倒是让南景深有些意外。
男人眉梢淡扬:“筹码?”
关逸云吸了一口烟,再慢条斯理的吐出,没有夹烟的那只手搁在座椅的扶手旁,搭了两下,“我说没有呢?”
南景深没做声,他伸手置于烟灰缸上方,弹下一截烟灰,香烟又再叼回唇口间。
关逸云抬眸看着对面镇定的男人,吸烟的动静不由得大了些,他一口纳出口中的烟雾,“如果我的筹码,是意意呢?”
南景深的脸色赫然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