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高高兴兴地起来,让春梅去给皇帝上茶,然后对皇帝道:当然啦!皇上,您是大清之主,谁还能越过您去?您在钟粹宫晚膳吧?今儿我教做了炸香椿鱼儿和炒榛子醬。第一道菜酥脆,第二道菜咸鲜,她知道皇帝都很喜欢。皇帝笑道:朕正有此意。舒妃喜笑颜开,等春梅拿上茶来,便吩咐她去传膳。然后喜孜孜地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最近养了一盆合欢花,可好看了,拿来给皇上看看?皇帝点点头。于是她自己去搬了来。
皇帝看这花栽在青花小磁盆里,花作粉红色,像小扇子一样,花瓣是绒绒细丝,组成扇骨儿,有一种柔软平易的温婉,他忽然想起圆明园的魏湄来。舒妃见皇帝不说话,道:皇上,好看不?皇帝于是点了点头,道:回头送几盆去养心殿。舒妃十分高兴,道:是!容妃妹妹也定然喜欢的!臣妾早就该想到给容妃妹妹几盆。
皇帝笑道:行了,别提她了,朕今晚是来看你的。舒妃道:您的意思是您今晚待在这里不走了?皇帝眉毛一挑,故作诧异地看着她道:难道不行吗?舒妃忙欢喜地倚靠在他身上,道:当然行当然行!臣妾求之不得呢!皇帝笑着摇了摇头,李玉也在一旁笑道:皇上专门在去圆明园之前来看娘娘!
舒妃忙道:多谢皇上念着臣妾!皇上,您去圆明园,臣妾不能跟着去伺候,您一定要保重身子!皇帝道:好。你在这里照顾辅佐皇后,就是为朕分忧,明白吗?舒妃道:是,臣妾明白,臣妾一定办好皇上吩咐的事儿,您就放心罢!皇帝又道:朕知道你喜欢玩儿,但你如今也大了,也该学着点事儿。春梅恰好传膳回来,才进殿门,听见此话又抿嘴一笑,舒妃进宫的时候只得十几岁,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自然是长了岁数,可她的性子始终不改。
只听舒妃讪笑道:还是皇上了解臣妾哪,但您冤枉臣妾了,臣妾喜欢的是伺候皇上。李玉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心想:这主子倒是真直接。皇帝也笑道:你啊,可不能辜负了皇额娘的这番好意!舒妃叹了口气道:是,但皇上,您明年一定带我去好不好?这宫里憋闷。皇帝不说话。舒妃又立刻靠近他,撒娇道:好不好嘛?皇帝忙道:好好好,朕依你。李玉在一旁乐开了花。
晚上皇帝睡后,舒妃瞧着他,一脸甜蜜的表情,还在回想刚才和皇帝的一番云雨,心想:傅恒和皇上比,那可不是小孩子吗?又有什么趣儿。都是些没法亲近皇上的女人才会把他捧成一个宝。年轻英俊能干的臣子嘛,要多少有多少,可大清的皇上,那就只有一个!接着便憧憬自己说不定今晚就珠胎暗结,等皇帝去了圆明园,会给他一个惊喜。
定边将军一等武毅伯兆惠,携着一千人马从回疆抵京,皇帝令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代自己去到西直门外白石桥迎接。在白石桥宣读了皇帝的圣旨,大大地褒扬了兆惠在平准之战里的功勋,并慰勉他留在回疆的这一年,为贯彻朝廷的回疆方针安抚回疆百姓作出的贡献。
永珹和永琪都是第一次见兆惠,只见他年届五旬,长脸,大眼,唇上留着八字胡,一身戎装,着正蓝旗将袍,头上戴着笠帽,帽上有高高的红纬装饰,背上背着箭袋,腰间挂着牛皮弓袋,弓袋套着大弓,皮肤白皙,儒将之风,但面色被回疆的烈日晒得发红,一派风尘仆仆,他身后,队伍里有各旗旗兵,而前方竖着的正蓝旗上也满是灰尘,颜色都褪了。
永琪特别留心了那件将袍。他知道朝廷的精锐部队是八旗旗兵,按民族分为满八旗,蒙古八旗和汉八旗,又按照驻守的地方分为禁旅八旗,就是驻守京城的京八旗,约十万人,和驻防在全国各地的驻防八旗。驻防八旗始建于顺治爷时期,皇阿玛自登基以来,一直在完善驻防八旗制度,如今各省的驻防八旗数目已是康熙爷时期的两倍。
入关以后,八旗旗兵的铠甲本以轻便防寒的绵甲为主,皇阿玛近年来大力提倡□□火器,绵甲便失去了防御能力,于是八旗现在废除甲胄,改着戎服。戎服脱胎于满洲民族服饰,上身是对襟窄袖长袍,袖口为马蹄袖,外罩钉甲泡的半袖马褂,前后胸缝有仿圆护的圆形布,圆形布上绣有部队番号和将军的姓氏。兆惠的圆形布上以满文绣着他的姓氏:乌雅。
圣旨宣读完后,永珹按照皇帝的吩咐告诉了兆惠京中处死霍集占的详情,并对他嘘寒问暖。兆惠也是第一次见两位阿哥,只见两人风华正茂,都穿着白色披风,不觉感慨,想起了回疆的血腥和烽烟。接着三人奠酒,再次慰问在平准之战中死难的兵勇将士。
在三人并辔回京的路上,五阿哥问了他好多关于平准之战的事,他说到兴头处,慷慨激昂,四阿哥都大声叫好,五阿哥也听得热血沸腾,但他只是抿嘴微笑。兆惠瞧他的模样,不觉想起皇帝来,心想:五阿哥看来更深沉些,年纪轻轻,倒是和傅恒老弟如出一辙。兆惠于是也问了问傅恒还朝的情况,永琪说了傅恒日夜兼程赶回京的事,道:老将军今日好好休整,明日师傅和皇阿玛在养心殿等您进宫议事。
兆惠点点头,问道:他的夫人还好吧?永琪十分惊异,见兆惠也知道璎珞怀孕的事,便道:听说挺好。兆惠道:傅恒大人是阿哥的师傅?永琪道:是,但他从未给我们上过课,永琪很想他给我们上军务。他从来不讲自己在平准之战中的功劳,今天若不是听老将军讲了这么多,永琪什么都不知道。
兆惠微笑道:傅恒大人仁人君子,高风亮节,但皇上心里全知道。等他给你们上军务的时候,阿哥一定要好好向他请教。他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而且作战英勇,身先士卒,实乃大清之福,皇上之福!永琪听说,心中更增了深深的仰慕,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皇阿玛面前促成他让傅恒亲自来讲军务。
永珹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想:这永琪成天想着打仗的事,那是臣子的事儿。很快进了西直门,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永珹饶有兴趣地边行边看。永琪和兆惠还说了些什么,他再没听进去。兆惠见永琪以天潢贵胄皇子之尊,十分谦逊,对他颇有好感,还讲了一些自己征战二十余年间的趣事,永琪觉得十分有意思。两位阿哥将兆惠送至他在京中的府邸,分别时永琪还恋恋不舍。兆惠只道:呵呵,五阿哥定是可以常见到傅恒大人,你去问他吧!
皇帝去了钟粹宫的那一夜,容妃宿在自己的寝室。沐浴后,她穿上了白金色那件袍子,弹唱雪莲那首歌。彩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穿那件袍子,觉得她忽然如此,定是有什么缘故。现在她明白了,容妃唱这首歌并不是为了小和卓,便问她:主子,那个他……是在天山那里吗?容妃见她忽然问“他”,有点吃惊,过了一会儿,道:嗯,还在巴郎山。
彩云好奇问道:那是哪里?容妃道:那是爱莎的家,爱莎是我最好的朋友。彩云又问:那她现在在哪里?容妃道:她是西藏白教的圣女,她……一辈子不能嫁人,现在应该还在拉萨。彩云觉得很新奇,问道:她是自愿做圣女的吗?容妃道:她是因为她父亲要把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才做圣女的。
彩云点点头,好奇地问道:您不是也嫁给了小和卓吗?容妃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她,她是一个圣洁坚定的姑娘,而我…….说着轻轻笑了起来,眼里都是泪。彩云见她伤心,便不再问。良久,容妃才说道:想娶我的人很多,我嫁给霍集占也是我达大的意思,就是阿爹,阿爹和阿妈都对我那样的好,我怎能不答应?但那之前我就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但他要娶我,他说反正他还可以娶别人,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妻子而已。
彩云道:嗯,您是为了您自己的家,而他是一个很痴心的人。容妃幽幽地说道:是我杀了他,是我,所以我不怪皇上。彩云吃了一惊,道:您胡说些什么!他怎么能是您杀的呢。容妃道:在他来京城之前很久,他的心就死了,是我杀死的。彩云道:可是是他要喜欢您的啊!
容妃闭上了眼睛,道:「你不要为某事而说:“明天我一定做那件事。天地的主权,只是真主的,真主是唯一的归宿。」彩云道:这是古兰经里的句子吧?容妃道:嗯,这是我许给他的来世,我必将践守诺言。彩云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那个他呢?既然您今生不能和他在一起,来世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容妃凄然一笑,道:我的今生他不会要,我的来世他也不会要。彩云忽然感到十分的难过,只觉得像容妃这样的美女,这样的好人,这样的尊贵,也得不到她爱的人的心。又想到霍集占对她那般的痴心,她却对另一个人这般的痴心……
过了一会儿,又听容妃说道:没关系,我的今生是皇上的,我的来世是霍集占的。说着便站起身来,解开了身上的袍子,然后叫彩云拿火盆来烧掉它。彩云大吃一惊,容妃道:你烧吧,我进去了。说着便走进内室关上了门。彩云看着那委在地上的袍子,明白了这定是容妃的心上人见她穿过的袍子,怪不得这袍子很旧,已经不再是白色,而是微微泛黄,而且这袍子不是回族式样,但领口一圈缀着的银白色宝石还在闪闪发亮,因为它们是不会褪色的。
因为没有晚面,傅恒还在休整旅途疲劳,这些天夫妇俩都是晚饭后很早就睡下。璎珞见傅恒上床后老是背对着她,终于明白他是克制不和自己亲热,而不是那天在书房炕上自己想的那样,他生自己的气,自己确实是胡思乱想,他怎会生自己的气呢。这个晚上,蜡烛吹灭后,她从后面靠近他,问道:是不是叶大夫说了什么?
傅恒道:没有。璎珞道:那我要你抱我。傅恒道:明天兆惠将军进宫议事,璎珞,早点睡吧,明天再说。璎珞一笑,道:我知道我变丑了,所以你不想抱我。傅恒道:璎珞,我要睡了,我们明天再说。璎珞见他始终不肯转过身来,心里也有点儿生气,于是道:那你要不要到书房去睡?傅恒道:就这样。璎珞无法,只好道:少爷,我真的生气了。说着,也翻身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傅恒果然转过身来,伸出手臂去抱着她。璎珞窃笑,但推开他的手,傅恒也不再抱她,叹息了一声,道:璎珞,我们不要再……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但你如此不方便,再不要管我……就算为了宝宝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璎珞本来觉得捉弄他成功了,但听他最后说到”宝宝”和“害怕”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发颤,心中又起了一阵不忍的颤栗,忙道:好好,少爷,我答应你,你抱着我吧。傅恒于是又伸过手来,璎珞便把自己的一只手让他握着,问道:你真的不觉得我变丑了吗?
傅恒贴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道:没有,你是我孩子的额娘,只会越来越漂亮,我喜欢你做孩子的额娘。璎珞心里特别舒坦,笑道:少爷,你真会哄人,难怪太后和皇上都那么喜欢你。傅恒道:他们喜欢我吗?就算是吧,但我只要你喜欢我。璎珞心里又特别受用,笑道:少爷,你知道吗?我想生女儿,因为如果是儿子,到时候我保不住会喜欢他更多,但我又要喜欢少爷,我一直想告诉你来着,但又怕你觉得我傻。
傅恒笑起来,道:你果然是很傻。璎珞不高兴道:为什么?傅恒道:我的儿子是比不上我的,我才不担心。璎珞诧异道:什么?为什么?傅恒笑道:看看,你果然是要爱儿子比爱我多,所以我也要你生女儿!我不是老早就说过,你都忘了吗?璎珞笑啐道:你太坏了!傅恒将头埋在她的长发里,道:璎珞,不管是男是女,是我和你的孩子。
璎珞心里又很快活,但捉狭地道:如果他不听话,你也满意吗?傅恒笑道:有你,他才不会不听话呢。别说是他,就是皇上,不也听你的话?我才不担心。璎珞大笑起来。傅恒忙抚她的背,怕她喘不过气。过了一会儿,璎珞止了笑,道:少爷,你不知道,曾有一度,我真地十分担心皇上会对你……现在我真的不担心了。
傅恒轻轻一笑,问道:为什么?璎珞煞有介事地道:我发现他真地很听我的话。然后笑起来,傅恒也随她笑道:本来就是。璎珞道:你真地这样认为?这太奇怪了,他那样的人,怎会如此?傅恒轻叹了一声,道:因为你在他心里,而且像他那样的人,几乎可以做到一切,他当然会为你做到一切,和我一样。但他自己大概没觉得他是在为你做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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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原型】兆惠。乌雅氏,雍正生母德妃的族孙,海望之子。平准的大功臣,紫光阁排名第二。雍正九年(1731年),【兆惠】以笔帖式授军机章京。历任兵部郎中、内阁学士、盛京刑部侍郎、刑部右侍郎、正黄旗满洲副都统、镶红旗护军统领等。乾隆十三年(1748年),赴金川军营督办粮运。乾隆十五年(1750年),入值军机处。乾隆十八年(1753年),赴西藏办理筹防准噶尔事宜。乾隆十九年(1754年),清廷出兵准噶尔时,受命协理北路军务并总理粮饷。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授定边右副将军,筹办伊犁善后事宜。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率师至乌鲁木齐,以功封一等武毅伯。阿睦尔撒纳叛后,配合北路军肃清准部叛乱势力。十二月,授定边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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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由伊犁率师往天山南路平定大小和卓之乱,连克南疆诸城,叛乱乃告平定,兆惠以功晋封一等武毅谋勇公,后授御前大臣。乾隆二十五年正月(1760年),兆惠率西征军凯旋至京城。乾隆帝亲自到良乡,“于城南行郊劳礼”,大加抚慰。同年二月,兆惠以一等武毅谋勇公、户部尚书入值军机处。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授协办大学士兼署刑部尚书。该年殿试,特命为读卷大臣,以“隆其遇”。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卒,谥文襄。其子扎兰泰袭爵,尚乾隆帝第九女,令妃次女,和硕和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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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惠做过多旗都统或高官,正黄旗镶白旗镶红旗等。按照兆惠画像,他穿着正蓝旗戎装,所以此节里写他领着正蓝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