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赵泓煦都没想到,给他致命一击的竟然是素日里对他言听计从、陪伴他多年的宠姬。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他风流成性,最终却是栽在了女色的手中。
慕柔,礼部尚书慕仰山一个最卑微的妾室所生的女儿,容貌出色,但在家中并不受宠。
当年赵泓煦在花朝节,偶遇慕柔,惊鸿一瞥被她美貌所吸引,见她身边没带侍女还以为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便强硬将她掳到了太子府。
次日,他方才知道她乃是慕家的女儿。
堂堂太子当街强抢重臣之女,若是慕仰山将此事告到徽宗面前可大可小。皇后护子心切,亲自出面前去慕家说情迎这位慕家的庶女为太子府的良娣。
出了这样的事对于慕仰山来说他面子上肯定不好看,但他也犯不着因为一个庶女得罪东宫。最终双方达成和解,一顶小轿将慕柔抬入太子府,成为了赵泓煦的良娣。
太子府中美女如云,赵泓煦没有名分的宠姬无数,慕柔虽然算不上最受宠的一个,但绝对是在赵泓煦身边最久的一个。
她性情平和不争不抢,这些年到太子府也无所出依旧是个良娣,但赵泓煦最喜欢的就是她那温柔的性子,每个月至少有两天是歇在她那里的。
在赵泓煦失势之后,慕柔对他的态度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太子府的落魄而有怨言。不计较他暴躁的脾气,每日陪伴在他身边开解他,因为她的体贴赵泓煦对她更加亲近许多。
可是没想到,在那样温柔小意的背后,在最关键的时刻递上来的却是一把刀子。
“太子勾结党羽,有不臣之心,贬为庶人幽禁于府中,此生不得出府半步!”
服下药丸之后,已经缓过来的徽宗平静到冷淡的声音如此道。
这一席话,像是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在这样的雪夜,三朝老臣、皇室宗亲面前,废太子的旨意就这样下下来了!
那些本来听审的老臣神情微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似是在意料之中。
苏玉徽知道,其实在那日夔王府中,赵泓煦的那一番话已经让徽宗起了废黜之心——但他依旧留着赵泓煦的太子之位,一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二是还不到时机……
若赵泓煦聪明一点认了,最终局势如何,他至少还能落得个闲王做做,不至于和皇后那样被废、幽禁冷宫变得疯疯癫癫。
可赵泓煦依旧野心勃勃,妄想着攻击赵肃能将自己扳回一城。殊不知在他利用雪灾流言,逼迫徽宗解除他的软禁旨意,完全是在加速徽宗废黜太子的决心。
在他从密不透风的东宫将密折送到宫中的时候,加深了徽宗的危机感。徽宗诏赵泓煦来含元殿作证,并非是为了证明他对赵泓煦的信任,而是将赵泓煦当做对付她的一把刀。
若今日她没有能侥幸躲过一劫被徽宗处死,那么赵泓煦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一位帝王表现出不眷恋权势,并不是他真的不喜欢权势。而是因为他知道权势在他的控制之中,一旦有核心的人物——比如说他的儿子威胁到他的统治,他杀心已动!
不知为何,苏玉徽的后背竟起了一层冷汗,她,赵肃,甚至是昔年的靖王赵邵骁,或许都低估了这位天子的可怕之处……
赵泓煦的脸色比苏玉徽还难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徽宗,没想到他的父皇竟然那样轻而易举的下了废黜的旨意。
他神情绝望的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到徽宗面前,但是要接触到徽宗的衣摆的时候被左右侍卫拦住了,他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我不知道这玉玺是怎么回事。”
说到此处,他猩红的眼看向了同跪在一旁的慕柔,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道:“贱人,是你故意陷害孤的。到底是谁指使你的,是赵肃!还是苏玉徽!”
他神情怨恨额头上青筋暴起,神情十分恐怖,而慕柔也不躲闪,纤细的脖子被他掐着喘不过气来,只余一双泪目盈盈,饱含着深情看着赵泓煦。
“孽障,够了!”徽宗见他到如今还性情如此乖戾,死不悔改,语气十分不善的呵斥道。
一旁的近卫连忙去拉赵泓煦,一时间竟然没有拉动,赵泓煦死死的掐着慕柔的脖子,眼见着慕柔的脸色已经憋的青紫一旁的周蘅芜看不下去了,毫不留情的狠狠踢了赵泓煦一脚才将他踢开。
赵泓煦被周蘅芜这一脚踢的正着,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却见此时他披头散发,脸色赤红,眼中凶光毕露,疯疯癫癫的模样俨然是迷失了心智。
一旁的侍卫害怕赵泓煦伤到徽宗,顾不得身份之别连忙将他押住,而赵泓煦不断挥舞的手臂嘶吼道:“孤是太子,你们敢碰孤孤定要灭你们满门!”
赵泓煦竟然疯了!
这一刻,徽宗亲眼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儿子眼中的锐利之色黯淡了下去,毕竟,这个儿子他曾经寄予了江山的希望……顷刻之间像是所有力气,摆手道:“算了,将他带下去吧。”
“皇上……”死里逃生的慕柔凄楚唤道,“妾身知道殿下罪无可恕,但请皇上网开一面,留妾身在东宫照料他余生……”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不由惊住了,当年慕柔如何进的太子府不是什么秘密的事,这些年赵泓煦对她也不算是特别好,更何况她因献出玉印指证赵泓煦,差点被他给掐死。
纵然这样,慕柔竟然还想留在赵泓煦的身边!
饶是今日打击够多的徽宗不由也觉得诧异,片刻之后他眼中似是有几分感慨,道:“想不到你对他倒是一片真心,但是如今他是一个庶人,你毕竟是无辜的。你究竟留不留太子府,还要看慕尚书的意思。”
毕竟是慕家的女儿,他准了慕柔所言,会寒了老臣的心。
自从进了含元殿之后慕仰山一直没说话,恨不得别人看不见他,就连方才赵泓煦和慕柔那一场闹剧他都丝毫没有动容。
如今见徽宗提到他的名字,他方才反应过来,一脸惶恐道:“一切任凭皇上裁断就好。”
惶恐中,夹杂着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