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得益于宣和郡主的张罗,生辰宴上请来了汴梁城大半个权贵之家的女眷,再加上叶兮清等人突然来苏家送生辰礼,另外一半没有受邀的权臣贵人们也都纷纷补了生辰礼物来苏家巴结讨好,场面可谓时分热闹非常。
是以当苏玉徽借周家的戏班特意安排了那出戏的时候,在座的不乏玲珑心思之辈,看出了那一出《荼蘼错》暗喻苏家后宅之事,是以苏家旧事已然成为汴梁城的热谈。
纵然是不问世事许久的长公主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当年宣和郡主一意孤行嫁给苏显不惜与长公主母女关系决裂,十几年来长公主府竟当真与苏家断绝了来往,母女不复相见。
舒宁长公主是徽宗的姑母,身份尊贵但从不干预朝中之事,是以公主府虽然在朝中没有实权却是宗亲中过的最安稳富贵的,可见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惯会审时度势。
当年宣和郡主一心想嫁给朝中新贵的苏显,但是那时舒宁长公主应当看出了苏显并非善类,为了避免公主府卷入权势之争中她狠下心与女儿断绝关系。
而从后面的宁王叛乱、顾门之变许多王室宗亲、朝中权臣都受到了风波波及,但是长公主府依旧在风波之外,可见她此举高明之处。
宣和郡主昔年举止被揭发后,苏玉徽猜测长公主府那边在生死关头应当不会对宣和郡主袖手旁观的——若舒宁长公主当真不念母女之情,也不会派遣了身边最为得力的秦嬷嬷在苏家。
但苏家真正做主的乃是苏显,要求情她也应当找苏显才是,为何要找她?
苏玉徽心中暗自疑惑,一旁的碧烟与蔷薇也是一脸不解,问那宫女道:“不知长公主找我们家小姐所谓何事?”
那侍女脸上带着得体温和的笑,道:“公主之意,奴婢们不敢妄自揣测,二小姐进了茶楼便知道了。”
碧烟怕长公主来意不善,目光有些担忧的看向苏玉徽,却见苏玉徽已经下了马车,对那侍女道:“还请姐姐带路。”
入了内便见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妇人坐在那,威严赫然,想来这就是传言中那位舒宁长公主了!
苏玉徽按照宫廷的礼数向她行礼道:“臣女参加公主殿下。”
“坐吧,不必如此拘礼。”她笑着道,倒是比苏玉徽想象中的要好相。
苏玉徽坐了下来,那位因着她上来的青衣侍女伶俐的奉了茶,苏玉徽道了声谢,问道:“不知公主诏臣女来所谓何事。”
舒宁长公主微微一笑,道:“你可知昨日苏家那出戏在汴梁城已经传遍,连天子那边都有所耳闻。”
闻言苏玉徽一脸诧异道:“哦,此事竟然惊动了皇上?”
她眼中的诧异不似作假,确实没想到这一件小事竟还能引起徽宗的关注。不过随即想到苏显乃是朝中重臣,府邸的事皇上那边自然会多关注,再加上……宫中还有一个处处看她不顺眼的皇后呢!
舒宁长公主撇了撇茶盏中的茶叶缓缓道:“外面流言蜚语不止,皇上今日还遣人到公主府来问话来。”
说着,她将茶盏搁在了紫檀木雕花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神情不怒而威,“本宫听说,这一出戏,是你借周家的戏班唱的?”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苏玉徽心中了然,但是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迎着长公主凌厉的目光,点头道:“那出戏不过确然是臣女请周家的戏班唱的。”
“你好大的胆子!”此时舒宁长公主不复方才的和颜悦色,急色厉声呵斥道:“你可知你胡编乱造的一出戏让众人猜度纷纷,大伤皇家的颜面,你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苏玉徽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一出戏而已,怎么到了公主的口中竟成了伤了皇家颜面,成了砍头的罪过?还是说……”
她声音拉长,毫不畏惧的看向长公主道:“那出戏里唱的是真的,公主为了维护皇家和府上的颜面,这是心虚先发制人找我问罪呢。”
她话音落下却见舒宁长公主脸上神情微滞,俨然是被她说中了心事,苏玉徽冷笑连连。
昔年宣和郡主所做的事她不信舒宁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不清楚,毕竟‘辞镜’只有内宫才有。
只是为了公主府的颜面、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将此事默不作声的压了下去。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她微微一叹道,见眼前的小姑娘在其威压之下竟丝毫不显惶恐之色,可见她远远不似娇柔的外表看起来那般无害,难怪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当年那些旧事查的一清二楚,难怪那苏家的沈氏与……宣和不是她的对手。
她今日倒不是蓄意来为难这位小姑娘的,见此脸色稍有缓和道:“听秦嬷嬷说,你在府中对明缨多有照拂?”
苏玉徽挑了挑眉没说话,她倒是没计较她的失礼,继续道:“当年之事乃是宣和的错,只是这些年她在苏家备受冷落煎熬也算是受了报应。如今本宫别的不求,只为她求一条生路回公主府,就算不为别的……也该要为明缨打算。”
这是见硬的不成又以苏明缨为感情牌吗?苏玉徽嗤笑一声道,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也不和她装傻了,直接道:“生路还是死路,这并非是我说的算的,毕竟这苏家做主的是苏相……”
“不,只要你肯救宣和,本宫便将她接回公主府与苏家两不相干。”长公主缓缓道。
苏玉徽微微一笑,看着舒宁长公主道:“就算我可以救宣和郡主,可是我为何要救害死我生母之人?”
见她语气有所松动,舒宁长公主便道:“若你肯,算公主府承你个人情。”
苏玉徽眉心轻拢,道:“如今生母之事已了,我要这公主府的人情,有何用?”
话音落下,正好对上长公主沧桑却不浑浊的目光,那样的眼神中,有着洞察一切明朗,缓缓的说道:“这个人情,给夔王的呢?”
苏玉徽神情微动,虽然不过须臾之间但依旧被长公主敏锐的捕捉到了,却听她笑道:“本宫在宫廷里久了,有一些靖王府的旧事,不知你可愿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