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剑光的闪逝,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盘发的银簪被剑气割断成了两节,几近及踝的青丝瞬间散落,空气中浮动着幽幽的女儿香,竟隐隐将赵肃身上的檀香味盖了过去……
被吓得已经僵硬的苏玉徽动了动,只觉得左畔耳边一凉,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大截青丝被赵肃的剑尖挑落,掉在地上……
她每日清晨,采木槿花的叶子捣成汁,再配以何首乌、人参做成头油,每日晚间用珍珠粉末和着茉莉花油包裹着头发,才养成跟前世一般柔顺的青丝,梳头的时候掉一根她都心疼半天啊。
如今竟然被这人斩断了那么一大截!
她三千青丝生的极好,柔软光滑,让人见了心生羡慕都想去摸上一把,但是苏玉徽十分小气,大了之后连她最敬重的师傅都不给摸。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被这疯子的剑挑断这么多,苏玉徽不敢置信之后,愤怒压过了她的理智。
“赵肃!”她怒吼道。
赵肃眉头一挑,拎住了不断挣扎的某人衣领。
“断发之仇,我跟你势不……”苏玉徽张牙舞爪的像只被惹毛了的幼兽,没有理智,单凭着本能去挠人。
“两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赵肃拎着脖子扔到了林子里的泥坑中……
巴掌打的泥坑,积着半潭子化雪后的积水,苏玉徽被赵肃拎着脖子扔了进去,而且是脸朝地的扔进去的……
苏玉徽挣扎半天,才从那泥坑中挣扎出来,一张小脸沾满了泥,十分狼狈,像个小泥人一样,哪里还有方才的艳容,负手而立的赵肃看的十分满意。
苏玉徽气的直发抖,这边二人的动静惊动了巡逻的侍卫,那侍卫呵斥了一声,见是夔王连忙行礼道:“参见王爷。”
紧接着看向一旁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小泥人吓了一跳,这……这是哪个得罪了夔王的宫女吗?
对于这晚上的事,事后回想起来简直是不堪回首。
当得知苏玉徽如厕时不小心与领路的宫女走失,迷路竟然冲撞了夔王皇后吓了一跳。
宫中谁人不知那位简直就是混世魔王,战功累累,除了皇上谁也无法制住他。
待看见苏玉徽像个小泥人一样被赵肃折腾成这般凄惨的模样的时候,连皇后都忍不住生了恻隐之心,连忙让宫女带苏玉徽下去梳洗收拾。
在皇后宫中苏玉徽也不敢多耽误,匆匆洗干净之后便谢了恩由碧烟扶着提前回府了。
心中无比凄惨。
一是为自己那无辜牺牲的青丝,二是自己好容易在宫宴上挣来的好名声是彻底败在赵肃那厮的手中了。
不到明日,这汴梁城中传的估计都是她的笑话。
回到霁月居的时候,苏玉徽又连洗了好几桶水才觉得洗干净。
见着苏玉徽擦着青丝一脸苦楚,碧烟小声劝慰道:“小姐头发密,只缺了那么一点看不出来的。”
苏玉徽却是磨着牙,心中暗暗将那赵肃咒了几百次。
待碧烟走之后,苏玉徽揪出了缩在她的衣袖中不肯出来的小银环,拎着它的尾巴,面目狰狞:“每次都因为你我才招惹上赵肃那个疯子,你说我是把你扒皮炖成蛇羹还是姜丝爆炒蛇肉!”
小银环委屈的被她拎在手上,弱小,无助,可怜……
锦绣阁中。
苏明珠十分痛快的笑道:“这苏玉徽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去招惹夔王,你看今日她满身是臭泥的样子,真的是笑死我了。”
比起苏明珠,沈怜的脸阴沉沉的,甚至比在宫宴上还要阴沉。苏明珠止住了笑意,问道:“娘,今日苏玉徽吃额这么大的亏,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啊。”
“夔王本就是个疯子,做事率性,这事虽然让别人看了苏玉徽的笑话,过不了几日汴梁城都会忘记这件事情。相反的苏玉徽在宫宴上那一曲《京华盛夜》大出了风头,对我们十分不利啊。”沈怜头疼的说道。
苏玉徽本就是苏家名正言顺的嫡女,身份上隐隐的压过了苏明珠一截,容貌上又与苏明珠不相上下,如今又在宫宴上攒了名气,沈怜怕苏明珠被她给比下去。
苏明珠脸上笑意淡了下去,她自负才名,琴棋书画中她犹善琴艺。纵然她师承大家,从小练习琴艺,可也无法像苏玉徽那般一曲《京华盛夜》二十四种指法变化不会出一点错!
“娘,就算是天分再高的人能弹出《京华盛夜》这支曲子,没有几年的功底决然不成的。那么她在庄子里,肯定是一直在装傻的!”苏明珠道。
沈怜原本十分笃定苏玉徽是傻子的,经过宫宴一事,她自然也起了疑心道:“若这些年她一直装傻,凭她一个小小丫头断然没这么深的心机,除非……”
想到此处,沈怜脸上浮现一出一抹厉色。
“除非什么?”苏明珠看着沈怜有些骇人的神色,不解的问道。
沈怜那一双杏眼深沉阴冷,缓缓的说出了一个名字:“苏瑾瑜!”
提到苏瑾瑜,沈怜不可遏制的想到了自己优秀的长子苏瑾梧,若是她的瑾梧还活着,她何苦为这太子妃的位置惮尽心血,她们母女,何至于在这后宅中没有依靠……
她的瑾梧死了,可是谢婉的苏瑾瑜的儿子却还活着!
她唤来秋意:“去家里一趟,让大爷查查看这些年苏瑾瑜都在做什么,又结交了哪些人!”
她被苏显扶为如夫人之后,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她屡试不第的兄长,如今也谋了刑部主事的职位。
她本来她想着一个瘸子和一个傻子掀不起多少风浪的,可是没想到那个傻子却是装傻的,那么苏瑾瑜看似与苏显决裂,实则暗中谋划着回苏家,夺取本该是属于他的一切……
她决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秋意应了下去,她身旁另一个大丫鬟夏荷来道:“夫人,方才相爷命人请了大夫去霁月居去看二小姐,且吩咐刚才着人让奴婢跟夫人说一声,小姐在宫中受了惊吓,让夫人多照应照应。”
苏显素来是不理会内宅这些事情的,是以苏明珠疑惑的问沈怜道:“娘,父亲这般做是什么意思?”
沈怜神情阴郁道:“苏玉徽在宴席上出了风头,你父亲觉得她是可用之人,便上心了。”
说着,吩咐夏荷道:“吩咐底下的人不可再苛待霁月居的一应所用,那里要什么都支给她……”
说完,她闭眼揉了揉额角,她与苏显夫妻这么些年,自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行事不可触及他的底线。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既然他要护着苏玉徽,那么她明面上不可再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