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检的结果一切都好,临走时医生还夸他们夫妻基因好,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
这话说得秦之意心花怒放,又不想在某人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她就说要去趟厕所。
等到出来的时候,发现曲洺生正在接电话。
因为是背对着她,曲洺生说话的时候似乎没有顾忌,直言道:“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总归她现在怀孕了,孩子是第一位。”
虽然从一开始的时候,秦之意就觉得,他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为孩子,但真的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觉得透心凉。
曲洺生这时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她。
微微诧异了下,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便通通咽了回去。
秦之意脸上神情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可以走了吗?”
曲洺生点点头。
两人到了车上,又是一阵沉默。
曲洺生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并没有关心她的情绪如何。
秦之意安静地坐在副驾驶,捏了捏掌心,忽然问:“如果我没有怀孕,那天我给你离婚协议书,你会不会签字?”
“什么?”曲洺生愣了一下,继而回神,勾唇轻笑,“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
秦之意没出声,只是紧盯着他。
这便是非要他回答不可了。
曲洺生也盯着她,忽然之间有些摸不透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又想起之前李嘉牧汇报上来的结果:夫人在你出差的那半年里,去过法国两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应该不是去旅游的。
以及她的朋友圈,还有她对林念的敌意。
曲洺生的心里,起了个他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谬的猜测——
“之意,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之意:“……”
自己明明问的是他会不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为什么他能联想到自己喜不喜欢他?
秦之意的心跳猛地加快,她握紧了双手,不敢让自己的面上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迎着曲洺生探究的目光,她不以为然地笑,“你疯了吧?我都跟你提离婚了,你还问我喜不喜欢你?”
“那你之前去法国是找谁?”
秦之意:“……”
他怎么连自己去过法国都知道?是调查了自己的行踪吗?还是说自己在什么时候说漏嘴了?
心跳得更快,原本坚定的眼神,也微微变得有些闪烁。
她故意拖着腔调说:“我去法国找谁干嘛要告诉你啊?倒是曲二公子这么关心我的行踪,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曲洺生一怔,继而失笑。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认识这么多年了,她的性子也藏不住事,如果真的喜欢自己,恐怕早就说出来了。
自己这么问,反倒显得自作多情了。
曲洺生暗自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而后又对她说:“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秦之意:“我也是。”
曲洺生点点头,“以后有了孩子,生活上肯定会发生变化,如果你对我的私生活有哪些方面存在不满,可以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除了不要乱搞男女关系,其他的我没什么不满。”
“生意场上逢场作戏免不了,但其他的,我尽量避免。”
秦之意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满意他的回答还是不满意。
随即,又别过头去,直接看着窗外。
曲洺生有些不解,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就因为自己没有回答她签不签字的问题吗?
真要签,那她怀孕了也可以签。
曲家要和秦家抢一个孩子,还会抢不过来?
算了,话不投机就少说一点吧。
……
曲洺生把秦之意送回了墨园,之后又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曲母不高兴地睨着他:“周末你还有什么事?不能上班了再去处理吗?”
“急事。”
曲母还想再说什么,被秦之意拦了下来,“妈,你让他去吧。”
儿媳妇都发话了,曲母也就没再多管了。
事实上,秦之意知道曲洺生要去干嘛。
刚刚回来的路上,傅嘉盛给他发了微信,是语音信息,他直接点了外放,秦之意便清清楚楚地听到:曲二,来金鼎名座,9999。
大白天寻欢作乐,不愧是风流成性的曲二公子啊。
秦之意很想发脾气,转念又觉得没有必要,更怕暴露自己的心意。
他已经明确答应不会和其他女人有过多的纠缠,尤其是林念,日后都会避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如若还咄咄相逼——
要么,就是自己拎不清。
要么,就是真的喜欢他。
前者不可能,后者……不想认。
感情这东西啊,碰不得。
一碰,就伤心伤神。
……
从墨园开出来没多远,曲洺生就又接到了傅嘉盛的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
曲洺生看了眼前方的信号灯,沉声道:“我有点事,不过来了。”
“周末你有什么事啊?”
“陪老婆产检。”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傅嘉盛笑道:“行吧,那我就不妨碍你当个好老公了。”
临挂电话之际,曲洺生听到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问:“宋赫和你们一起?”
傅嘉盛顿时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说:“没有,你听错了。”
曲洺生不语,等着那边的人坦白。
果然,三秒之后,傅嘉盛叹气道:“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上次给他的教训也够了,不至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吧?”
“我现在过来。”
傅嘉盛:?
不是说陪老婆产检?怎么一听到宋赫在就要过来了?
难道是……宋赫这混蛋又作死过了?
傅嘉盛忽然背脊一凉,朝着不远处的包厢看了眼。
浑然不知的宋赫正好推门进去,手里揽着个女人,笑得满面春风。
……
十五分钟后,曲洺生到达金鼎名座的9999包厢门口
这里是临平城最豪华的娱乐场所,全年二十四小时营业。
顶层只有9999这一个包厢,隔音效果极好。
就算里面音乐声震耳欲聋,外面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跟在旁边的服务生伸手要帮他开门,曲洺生抬了下手。
随即,他自己推开了门。
宋赫他们从昨晚开始在这里玩,玩了一整个通宵和一个早上,大多数人都喝多了,晕晕乎乎的。
包厢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多,所以他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只有傅嘉盛这个知情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然后,他起身走过去,关掉了音乐声,又把乱七八糟的灯光都关掉,只留下一盏顶灯。
众人正嗨得起劲,男男女女搂在一起,唱歌的、跳舞的、喝酒的,更甚至还有接吻的。
现场烟雾缭绕,味道刺鼻得让人作呕。
曲洺生站在那片烟雾后面,看着众人从兴奋中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最后看清楚来人是他之后,全部噤若寒蝉。
只因,他身上的杀气太重,一看就知道是来大开杀戒的。
能在这个包厢里玩的人,大多也都是圈子里的人。
跟曲洺生算不上熟悉,但也都认识。
曲洺生以前也跟他们一块儿玩过几次,两年前曲家和秦家联姻成功后,他的重心就彻底转移到了工作上。
虽然还是玩,但开始挑人,不愿再浪费时间。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不会再贴上去了。
今天大家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一开始还是有些兴奋的。
再仔细一看,这位爷脸上的神情,哪里是来玩的,根本就是来杀人的。
还有傅嘉盛,明明喝多了,却仍旧一脸的严肃。
宋赫醉得有点厉害,靠在沙发上半天都没起来。
旁人的人试图拉他一把,结果力气不够,和他一起跌在了沙发上。
现场有人没绷住,小声地笑了出来。
曲洺生缓缓走过去,也不着急说明来意,而是让其他无关人员都先出去。
众人心里打鼓,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无关人员到底是指哪些。
后面还是傅嘉盛示意,那些人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包厢。
曲洺生这时在宋赫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过茶几上的烟盒,点了支烟。
他一抽烟,傅嘉盛的心里,就更没底了。
心里火气是有多大,才会在动手之前需要抽根烟冷静冷静?
这时,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是周迟送完朋友回来了。
“哎……曲二,真的是你啊?刚刚我在楼下看到有个人进来很像你,我还以为……”
周迟的声音越说越小,他终于发现包厢里的气氛不对劲了。
扭头看了眼傅嘉盛,后者也一脸茫然。
周迟想了想,自己最近没有做什么惹到曲洺生,傅嘉盛就更不可能了。
再者,他们这些人里,曲洺生和傅嘉盛关系最好,就算傅嘉盛真的惹到他了,也不可能公开处刑。
那就——只剩下宋赫了。
周迟闭了闭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走过去,踢了宋赫一脚。
宋赫从醉意中勉强撑起几丝理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外两人,问道:“干嘛啊?怎么把人都赶走了?不玩了吗?”
“你想怎么玩?”曲洺生忽然接话,又低头把手里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看着就瘆人。
宋赫一个激灵,酒都醒了。
“曲、曲二,你这是……要干嘛?”
“你觉得呢?”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曲洺生笑,往后靠了靠,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看似随意,却又暗藏杀意,“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几人都竖起了耳朵。
“那天容照的妹妹组局,秦之意和宋颖都去了,两人还在聚会现场发生了冲突,后来秦之意被人迷晕藏在了储物间,宋颖提前退场,你说……为什么?”
宋赫本来很慌的,但是一听他说的话,顿时就没那么慌了。
原来没怀疑到自己头上啊。
宋赫搓了把脸,立刻把自己撇清,“宋颖有没有做过什么我真不知道,就算她真做了,也不能连坐怪到我吧?”
曲洺生脸上的笑容更深邃了,眼底的杀气也更重。
傅嘉盛直觉不对,下意识地猜测了一句:“宋颖她……没那个胆子吧?”
虽然表面上看去也是嚣张跋扈那一款的,但是跟秦之意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再者,她跟秦之意作对这么些年,从来就没讨到过好处。
如果真有这个胆,能等到现在?早就下手了!
周迟也赞同傅嘉盛的猜测,同时看了宋赫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早点认错还能保住狗命,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宋赫心里有些发抖,但仍旧嘴硬:“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的话音落下,包厢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半晌,曲洺生才沉沉地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宋赫——”
这一声,直接把宋赫的心里防线给叫塌了。
他知道,曲洺生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管自己认不认,他都不可能放过自己。
这是在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全盘托出或许还有机会保命,否则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宋赫低声咒骂了一句,又猛地抬起头来,恨恨地说:“我也是被人当枪使了,我本来没想过要对秦之意怎么样!”
“谁?”
“林念啊!”宋赫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是她和我说你有意要跟她复合,那么我就想着,你肯定是不在乎秦之意的,我对她做点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真是有趣。”曲洺生语气冷淡,眼里也没有一丝波澜,“就算我不在意她,那她也是曲太太,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动她?”
明明他是坐着的,宋赫是站着的,却偏生出一股居高临下,让宋赫双腿有些发软。
“洺生……”他颤颤地叫了声。
一旁的傅嘉盛和周迟也怕他真的当场做点什么,连忙劝了两句。
曲洺生缓缓起身,看都没再看宋赫一眼,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步子停了停:“我留你一条命。”
隔了三天,宋家宣布完蛋,这一消息震惊了整个临平城。
最震惊的,当属林念。
对秦之意下手的事虽然不是她亲手做的,但是宋赫如果把她供出来,那就不知道曲洺生心里会怎么想她了。
所以林念觉得,有必要在曲洺生找自己之前,先去找曲洺生一趟,把事情撇干净。
然而,她却怎么都联系不上曲洺生,好不容易联系上李嘉牧了,也只说:曲总最近很忙,实在抽不开时间见无关紧要的人。
她,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林念气得呕血,但又不敢过多地表现出来。
想了想,只能让家里的老太太出面约曲洺生。
总归,他对谁都可以冷漠,对她奶奶不会。
那么,她就还有机会接近。
……
曲洺生最近除了工作忙,不想见人还有别的原因——心情不佳。
秦之意不知道抽什么风,忽然又对他爱理不理了,也就是在曲母面前,还勉强做做样子,曲母一走开,她直接面无表情,当他是空气。
晚上两人虽然同床共枕,她也是冷漠至极,他稍微碰一下,她就拿‘肚子痛’吓唬他。
曲洺生也不会真的强来,但问了几次,她都用‘没事’两个字敷衍,他也就没了耐心。
这天,秦之意还提出来,要回秦家住几天。
“怎么突然要回去住啊?”曲母问。
秦之意无奈地笑了下,“小政不懂事,把我大伯又给气着了,我回去住两天,劝劝我大伯。”
这借口实在到位,曲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让曲洺生送秦之意回去,秦之意说不用,贴心道:“我让小政过来接我好了,洺生他工作忙,也累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曲洺生:“我不累。”
秦之意:“……”
曲母则是对着自家儿子,一脸的‘你真懂事我很欣慰’。
上了车,秦之意也不客气,直白道:“你听不出来我不想你送吗?”
“听出来了。”
“那你想干什么?”
“是你想干什么?”曲洺生转头看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目光幽深:“我又哪里惹你了?”
“没有。”
“那你这些天避我如避瘟神?”
这形容实在是有趣,秦之意都忍不住笑了。
等笑够了,她才慢悠悠地说:“曲总,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把你当瘟神,我就是觉得,我们应该和以前一样,保持适当的距离,要不然,你误会我喜欢你,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那多尴尬啊?”
“尴尬?”曲洺生对她的用词表示不满,“你喜欢我,或者我对你有意思,是很尴尬的事?”
“不尴尬吗?毕竟都对外放话过了,再有点什么,就是打自己的脸,你跟我——可都不是会打自己脸的人呀!”
“对外放什么话?”
“曲总真是贵人多忘事。”
秦之意挑眉,转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他听一条录音——
“就算我不在意她,那她也是曲太太,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动她?”
曲洺生听完,一脸的坦然,“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我就是提醒曲总,自己的脸,可得护好了,别人打不得,你自己……就更不能打了。”
“所以?”
还要什么所以。
非要把那句‘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说出来,才足够让她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