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朝身旁的穆云深投去求助的目光，这男人却一反往常，似乎没看见她满脸快滴下来的紧张，背对着她站的笔直，正在观赏另一幅画。
关键时刻，怎么能这么掉链子！
唐笑轻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摸了一下鼻子，有些尴尬地笑道，“字画这些我不是太懂，呃......我只是觉得很美。”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羞愧不已，宋婉君却好像根本不介意，反而表现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用她那沉稳好听的声音顺着问道，“那你觉得具体是哪里美？”
“......”
前天大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唐笑就领略到了这位老师刨根问底的本事和打破砂锅的求知精神，只是目前还没完全适应。
刚才心里警铃大作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预计到了会被接着追问，只是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策略。
望着宋婉君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唐笑觉得有些头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实话实说道，“......裙子。”
这下好了，恐怕自己现在在这位老师心目中的形象除过无知，又要另外加上一条肤浅。
“说的不错。”
宋婉君莞尔点头的时候，唐笑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她这是赞成了自己俗不可耐的看法么？
唐笑下意识地露出个笑容，然而只来得及露出一半，嘴角就堪堪僵在一半——被这位老师拿问题连环炮堵的。
第三炮来的一点也不出乎意料。
“那你觉得这条裙子哪里美呢？”
唐笑往穆云深站的那个方向瞄了一眼，没抱多大希望，然后就看见自己向来靠谱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就对这满墙的油画产生了兴趣，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往自己这边看。
眼看着求助不上，唐笑只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纯色洋装在那个年代应该不是主流，它的领口，袖子，裙裾的长短也更符合现代审美，尤其是车边和腰线的变化......”
“所以你怎么看待它，是以现代的眼光还是那个年代的？你觉得你个人的眼光可以评判艺术家的作品吗？”
宋婉君面上表情悄无声息地变化着，明明唇角不曾勾起半点，却给人一种她笑了的感觉。
她饶有兴趣地望着唐笑，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笑意虽是从眼角流淌出来的，却看的唐笑不太舒服。
不知怎么的，她这个问题和语气让唐笑心里有点膈应。
从前天开始，因为穆云深的关系，她一直用敬重的态度对待面前这女人。
因为像穆云深那样的人，能得到他一声尊称不容易。虽然穆云深不说，但唐笑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渊源。
可说到底，她与这女人见面的次数加上今天也不过才两次而已，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话到嘴边，唐笑惦记着穆云深口中那些还没拿到手的字画，还是略略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
“设计是为人而生的，不能由时代主流或古往今来的某个权威艺术家决定，没有人能随便判定作品的好坏，我认为只有合适的才能称得上美，无论用哪种眼光去看待，经典都永不过时。”
说话的时候她微微侧过头去望着那幅油画，侧脸笼罩在从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中，鼻尖似乎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是吗。”宋婉君转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口吻。
这话一出口，唐笑略有点后悔，面容看起来睿智聪慧如宋婉君，不会听不出她这话里的顶撞意味，尽管她已经刻意克制。
她正惴惴不安，宋婉君却似乎毫不在意，只微微一笑，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片刻之后递给她一张名片，“晚上有个聚会，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