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来，剩余的字符全卡在嗓子眼的地方，上不去也下不来。
眼看着面前这张纸上满是斑驳的墨水印子，丝毫没有任何美感可言，乍一眼看上去的话还不如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刚开始执笔画的涂鸦。
这让她怎么解释？
如果把原本的作品构思和创意说出来的话，这位雷厉风行的面试官会听吗，又会相信她吗？
这样的问题答案几乎显而易见，唐笑没有任何底气去赌这么一把。
“我看不出来你这是一张设计图。”刘秘书硬邦邦地说，“不符合题目要求的作品我就不收了。”
说着，她抬起腿就要往前走，连要往她那张纸上伸手的意思都没有。
唐笑一急，下意识地就叫住了她，“等一下！其实我刚才是已经做好了的，就差最后的收尾了，但是......”
刘秘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凛冽的目光中自带冷静，“但是什么？”
“但是......”唐笑握了握拳头，索性一咬牙，抬手指向许念，“是她刚才非要拿我的墨水瓶，我准备抢回来的时候......”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完成作品。”刘秘书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道，“我只能看到结果，不想了解任何和失败的过程有关的事情。”
她飞快地侧过眼神看了一眼那桌子旁边的标签，眼皮往上掀了一下，“唐笑是吧，上次一面第一名？”
唐笑赶紧点头，“是我。”
本以为这样的好印象能够救自己一命，但接下来刘秘书的话无异于是又一盆冷水，将她心底最后的一点希冀也给浇了个透心凉。
她冰冷的眼神隔着无框镜片折射出来，三分凛冽七分无情。
“既然这样，你应该更加明白结果的重要性，没有完成就是没有完成，任何理由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理由，充其量也就是个你为自己的失败找的借口而已，既然没有达到要求，那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一下走了，也不用等着最后的结果宣布了。”
唐笑听得心头一惊，垂死挣扎了一句道，“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刘秘书没再理会她，径直往前接着走，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许念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在边上添了句嘲讽，“行了别叫了，没听见人家刚才说什么么？小妹妹，去洗手间把你的手洗干净，然后快挤公交车回家哭吧啊，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省的待会儿哭了都没人给你递纸巾，那多可怜，你说是不是？”
唐笑额角青筋一跳，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简直是恩将仇报！”
“什么恩将仇报？”许念故意将眼睛瞪得老大，“小妹妹，你语文不好也就算了，可不能胡说八道啊，怎么能乱用成语呢？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没人这么教过你么？”
顿了一秒之后，她微微挑了挑眉头，心情十分晴朗地笑了一下道，“对了，还是谢谢你的墨水，这次我估计就能是第一名了。至于你嘛，很可惜，看来我们果然还是没有缘分在一起上班，真是遗憾呢，呵呵呵......”
她轻蔑而带着讥讽意味的笑声，听在唐笑耳朵里，像是有人强迫着往她嘴巴里塞了一把圆润的珠子，又从喉管里挨个排着队往下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唐笑没再跟她浪费过多时间，转过身就从大厅里跑了出去。
洗手间里很安静，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冰冷异常。
她站在巨大的镜子前面，一丝不苟地盯着手指看。
黑色的墨水融化在透明的自来水流中，墨水颗粒逐渐被带走，进入下水道中，和那些腐烂发臭的东西待在一起。
唐笑揉搓着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指，直到把皮肤都搓红了也没有停止动作。
黑色的墨水痕迹很快就被洗干净了，手指又恢复成了如同玉石雕琢出来般的白皙。
水流冲刷在手上，冰冷的触感很快被麻木的神经自觉屏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