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谭婧是个法盲不假，却也并不傻，心里不比任何人糊涂多少。比起坐监狱，能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显然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起码这里不比监狱里那样冰冷。
虽然她只在里面待过那么短短的几天，心里却也已经形成了不可磨灭的坚定形象。
钢筋水泥的四面墙壁，狭小到装不下一片完整的树叶模样的天窗还装着细细密密的铁丝网格，空气凝固，得不到循环流通，她总觉得自己这一秒钟吸进肺里的气体就是上一秒钟刚刚呼出去的那口灼热的二氧化碳。
那样的地方，她绝对不要再去第二次。
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她几乎就要认为自己人生的后半部分也将像这样按部就班地在这里度过了，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平衡有朝一日也会被打破。
且是被它的缔造者像这样猝不及防地打破。
那接下来呢？她要去哪里？该怎么办？
谭婧迷茫地呆滞在原地，脑子里盘旋着风暴般汹涌起伏的思维，面上却做不出任何一点多余的表情。
此刻，病房门被再次推开。
穆云深迈着修长的两条腿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还没收拾好，你的主治医生没来告诉你我的话吗？”
闻声，谭婧单薄的身躯狠狠一震，支离破碎的声音几乎是与此同时溢了出来，“我......我没什么好收拾的。”
穆云深唔了一唔，不疑有他，索性一摆手道，“也是，那就这样，走吧。”
说着，他登时就要转身。
“走......去哪？”谭婧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叫住了他，“不是说，会有人来接我吗？我......我是不是该再等一会儿......”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不停地往四下里分散着，身子紧紧的缩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还是只带着一身病恹恹气息的兔子。
她本来就瘦，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蛋一小，称的一双眼睛就异常大，当她用力睁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骇人，阴森森的。
她一边胡言乱语着，干瘪苍白的嘴唇之间吐出的全是些不着边际且没有半点逻辑的话语，一边紧紧地揉着衣角，将那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揉的悉数皱起了褶子。
穆云深顿住脚步，回头瞥了她一眼，不苟言笑的话语莫名染上了几分调笑味道，“我难道不算人？”
“......啊？”谭婧愣了一瞬，被他这句话累的外酥里嫩，登时没能反应过来，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个、那个我......”
“行了。”穆云深冷漠地收回视线打断了她这一连串没什么意义且颠三倒四的话语，“如果对我来接你这个事实不满意，这儿还有一个，要不你跟着他走？”
说着，他冲着自己身后扬了扬下巴。
谭婧有些惊愕地看过去，恰好看到萧景夜紧绷着的一张臭脸。
她的大脑瞬间死了机，所有的应激能力在那一瞬间退化变成了个细小的光点，顺着时空横向展开的维度跳跃了一下之后，被后方无边无垠的黑暗迅速吞噬。
萧景夜看着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更是苍白了大半，心中却没有半点怜悯或是同情。
他十分不耐烦地轻嗤了一声，眼神中锐利的锋芒丝毫不加掩饰，悉数朝着谭婧甩过去，抱怨的话语却是说给穆云深听的。
“大哥，你火急火燎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来见她？”他有点儿窝火，“小爷那一屉包子还剩仨呢，不比她值钱还是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