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逆着光，两片苍白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面上突然就多了不止一层沧桑。她的左胳膊固定在厚厚的石膏里边，白色的绷带从手肘一直缠绕到脖子上去。
这一幕将顾清巍看的心头蓦然一惊，心脏似乎在瞬间功夫便停止了跳动。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冲过去，又惊又怕地颤着声音问道，“这怎么回事？柔姨，你的胳膊是怎么了？”
宋冬柔眼底黯淡了一瞬，悲伤的情绪转瞬即逝，但顾清巍还是很敏锐地看到了，他正要接着问，就听见宋冬柔温柔似水如往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事，我在家里不小心滑倒了，胳膊磕了一下，别担心。”
见顾清巍仍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又不失时宜地补了一句，“医生说了，不是很严重，注意休息的话很快就能好。”
不是很严重？那到底是多严重？很快？很快又是多久？
顾清巍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他不是进了病房，而是莫名其妙地拱进了某个农场里，并且一下子撞到了挂在门口房檐下的大蜂窝，一群蜜蜂钻进了他脑袋里正在作祟。
突然，顾清巍脑子里电光石火地窜过了某个想法，他倏地抬起头看着宋冬柔的侧脸，轻声问道，“顾北华他今天是不是回去了？”
闻声，宋冬柔面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声音同样极轻，听起来像是那种极其温柔的叹息，“小巍，不能这么叫你爸爸，没礼貌。”
顾清巍脸色瞬间就变了，“是他干的对不对？”
宋冬柔不回答，慢慢地低下了头。
顾清巍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里一阵一阵地抽搐着发疼，真相仿佛就在面前，只要再上前一步，只要再往前面走一点点，他就能撕破表象看见那个他早已经预料到了的真相。
顾清巍咬了咬牙，追问道，“顾北华他今天是不是回去了？你的胳膊，是不是他弄伤的？柔姨，你说话，你说话呀！”
宋冬柔躲闪着他的眼神，死活不肯与他对视，牙齿微微咬住了一点下唇，几乎要将唇咬出血来，面色却是白的骇人。
顾清巍看着她，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滚烫的血液一下子窜上了他的脑门，在皮肉之下叫嚣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半晌，他慢慢攥起拳头，将指节捏的“咔吧咔吧”直作响。他面颊上的肌肉紧紧绷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知道了。”
说着，他猛地转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宋冬柔惊得瞳孔蓦然缩了一圈，尖叫一声喊住他，“小巍！你要干什么！”
顾清巍顿住脚步，额角青筋清晰地跳了一下，“我去找他，要个说法。”
“小巍！”宋冬柔急的用右手掀开被子，火急火燎地就要穿鞋去拉他，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却又拉扯到了刚刚固定好的左半边手臂。她没能忍住，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动静不大不小，却堪堪传进了顾清巍耳朵里。他皱了一下眉，转身来看，一眼便看见宋冬柔正满脸痛苦地扶着左边手臂，五官已经扭曲起来。
顾清巍心头一紧，赶紧冲过去扶住她，“柔姨！你这是干什么呀！”
他一边皱着眉斥责她，一边动作很麻利地掀开被子扶着她躺下。宋冬柔刚刚半躺下，右手几乎是同时就飞快地抓住了顾清巍的衣袖，声音几乎已经染了哭腔，“小巍，不要去，听话，不要去，好不好？”
顾清巍垂下眸子，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心里疼的几乎发不出声音，过了好半天，他才嘶哑着声音开口，“柔姨，你先告诉我，我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的胳膊是不是被他给弄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