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多事。
记得最初自己站在台上春风得意的日子。
记得自己开罪了林凝时胆战心惊的时光。
也记得自己刚刚掌管嘉合置业时的样子。
太幸福了。
那仿佛全世界的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他登上了很多头版头条，甚至于有些时候，他都想要降尊纡贵地去报亭看看，看看那上面又有多少封面写着他林元嘉的名字。
他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感觉。
以前在林家也是，自己始终都是郁郁不得志的。
可是跟着司明远和迟南雪，他都有种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然而慢慢地，林元嘉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局外人。
他看着他们一路飞黄腾达，看着他们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嘉合置业的股份，然后对嘉合置业置之不理。
看着嘉合置业在自己的手里，依然一副勉强维持生计的样子……
他终于意识到，其实他们没有将他当成自己人，甚至连拉扯嘉合置业一把都不愿意。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啊……
如果说司明远和迟南雪没有这个能力，倒也就算了，可是他们分明有这个能力！
他们将他拉出了地狱，然后又毫不客气地将他留在了人间。
如果说最初还有那么点零星的感激，那么到了后来，林元嘉的心底只有满满的怨怼。
迟南雪看向林元嘉，这才淡淡地笑了笑，看向司明远道：“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看看那边的检查结果如何。”
“好。”司明远旁若无人地对迟南雪笑了笑，然后帮迟南雪打理了一下鬓角。
“你们一直都是如此，是吗？”林元嘉嗓音干涩地开口。
迟南雪微微蹙眉，径自看过去。
“我是说，你们一直都是如此……明明可以拉扯我一把，明明可以不让我这么惨，你们偏偏要如此！你们就是为了夺取我的财产是吗！”林元嘉近乎撕心裂肺地喊道。
“林元嘉先生，您今年多大了？”迟南雪平静地问道。
林元嘉一头雾水地看过来：“三十，怎么了？”
他一时竟然放下了所有的戾气，有点疑惑地看向迟南雪。
迟南雪平静地笑了笑，道：“林元嘉先生也知道，自己已经三十岁了。既然如此，您觉得我们需要对你的人生负责吗？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有什么理由让我来为你的人生负责？我其实很好奇，你有什么脸面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觉得丢脸吗？”
林元嘉后知后觉，感觉脸上都火辣辣的。
良久，他方才闭了闭眼，低声道：“对你们而言，那明明不难。你们帮我的时候享受了那么多的美名，我甚至将嘉合置业的股份都给了你们……”
“所以呢？”司明远反问道：“我们只是简单的商业往来，在你心里也没有将我们当成你的朋友不是吗？”
林元嘉语塞。
是啊。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迟南雪或者司明远当做朋友，他们根本就不算是朋友。
“更何况，既然你现在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那么我想林先生应该也已经有了新的合作伙伴。”迟南雪平静地笑笑：“不如林先生去问问唐靖澜先生，愿不愿意在这次也帮你一把？”
林元嘉的脸色渐趋苍白。
他知道不可能。
唐靖澜是什么人？唐靖澜怎么可能愿意来帮他……
林元嘉何尝不明白？唐靖澜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只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唐靖澜带你去做了什么生意，但是……你好自为之。”司明远淡漠地甩下最后一句。
林元嘉忽然一抬手，将司明远的手腕扯住了。
司明远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向林元嘉，林元嘉尴尬地缩回手，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司少，我也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情，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林元嘉尴尬地看过去，见司明远神色不善，只好低声道：“我有时候就是觉得，我活得挺憋屈的，我就是想要点钱，我想过上让人羡慕的日子，就那么难吗？我就是做了点这种事啊……”
司明远淡淡道：“违法乱纪的事情，纵使能让你平步青云，那也是一时的。”
林元嘉微微一怔，眉头微微蹙紧，干笑道：“司少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有做过一点不该做的吗？老实说我是不信的。”
司明远淡漠地看了林元嘉一眼，道：“你信与不信，我的确是没有做过的，至于其他事……想来我也没有必要解释给你听了。”
司明远平静地伸手将迟南雪拉了，这才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还来得及吗？”林元嘉在身后低声问道。
迟南雪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他。
“我和林凝不一样吧……”林元嘉苦笑：“这么多年我这么努力地走到这里，总归还是和林凝不一样吧？”
司明远微微蹙眉，看向林元嘉的眼神带着三分疑惑：“你怎么努力走到这里了？”
林元嘉虚握了一下手指：“我……”
“你没有摆脱桎梏的勇气，问我也是无济于事。”司明远平静道。
林元嘉沉默良久，痛楚地闭上眼。
“我只是想过上好日子，也不用那么好，像是从前一样，我就知足了。”林元嘉哑声道。
司明远平静地笑了笑：“云鼎最初也没有多好，可是因为有了南雪，所以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林先生还是差的太远。”
林元嘉丝毫没有意识到司明远又不动声色地秀了一波，只低声道：“如果我能够将我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司少愿意帮我一把吗？”
司明远微微蹙眉。
“和我联系的人是个女人，我之前一直叫她……”
迟南雪看过去，神色凛然：“是姓晏吗？”
“啊？”林元嘉一怔，连连摇头：“不是，我叫她妍姐，听说是唐先生身边的人。”
迟南雪神色满是诧异，径自看向司明远。
司明远平静地蹙眉，点头应了：“见过吗？”
“见过，啧啧，长得正经不错。”林元嘉没心没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