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宴上触了这样的霉头,当然也继续不下去了——宴会草草散场,事情却还没结束。
“两位太后娘娘,陛下,安榴服毒自.尽,足见这事儿与妾身没有关系。”云风篁再次率先甩锅,“妾身出身寒微,翼国公府对皇家更是忠心耿耿,哪里会有这样的毒药带进宫?”
本宫娘家谢氏没这份底蕴,翼国公府对天子比对本宫好多了,不可能将这种东西交给本宫,所以,本宫就算灭口安榴,也没这条件——结论:本宫绝对是清白的!
袁栀娘柔声说道:“真妃姐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如今前朝后宫谁不知道您得陛下欢心,谁敢轻看半分呢?”
真妃你之前的确出身不怎么样,但做了宠妃之后,主动送上门的机会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底蕴深厚的人家给你塞了东西?
云风篁睨她一眼:“昭媛看来很有心得啊。”
你想的这么快,是不是袁氏已经尝过这种甜头?
“够了!”见侄女微微语塞,袁太后拧起眉头,沉着脸叫了停,转向淳嘉,叹口气,“早知道会这样,哀家就该押后再议的。”
哪怕拖到明天安榴一样会死呢,好歹不是在当天发生的——好好的寿宴上死了人,哪怕是寻常人家都觉得晦气,遑论天子的万寿节了。
袁太后这会儿是真后悔,“是哀家大意了。”
“孩儿是天子,万邪不侵。”淳嘉倒不是很在意,他之前在纪氏手里讨生活,谁会照顾他这种细节?
而且这回的万寿节,本来也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影响力才办的,他本身没有很重视。
眼下相比晦气的讲究,他更希望尽快解决这场风波,“母后不必自责。再者,宫禁重地,安榴之前伺候的还是膳食之事,却身怀剧毒,甚至带到了朕这些人跟前……兹事体大,早一日彻查早一日好,不然,拖个片刻,不定就是给了居心叵测之人机会!”
云风篁闻言,不得不跪下请罪:“这都是妾身的过错,之前一直用着安榴,竟未发现她这等狼子野心!”
“这事儿很是蹊跷。”袁太后权当没看见,侧头跟淳嘉说,“饭菜打翻只是件小事,方才若是哀家不追究,也就这么过去了;若是追究呢,就是安榴畏罪自.尽……前者且不提,就说后者,幕后之人这是图什么?”
“在万寿节上这般作为,总不成,就是为了给咱们添堵罢?”
曲太后插话道:“姐姐,兴许是为了挑拨离间?”
袁太后淡淡说道:“真妃都说了,她对哀家毫无怨怼只有感激,哀家对她何尝不是只有爱护没有厌烦?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挑拨离间的?难不成,你对哀家有什么看法?”
“妹妹不敢。”曲太后连忙低头敛目。
袁太后堵了她一句,跟着对淳嘉说:“皇儿看着点前朝罢,哀家总觉得这事儿没得完。”
淳嘉恭敬称是,正要开口,袁太后又道,“对了,刚刚有人过来禀告,说是行宫那边传了消息来,哀家想着,怎么今儿个这么巧,万寿宴上才发生了变故,行宫那边也来了人?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她用不在意的语气说,“小纪氏生了,据说还是双胎,乃是两位小皇子。”
这消息让众人都是一怔,淳嘉也有些意外,曲太后忍不住抿嘴一笑,道:“双生子么?这可是少见。”
袁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方道:“嗯,是少见。来人还在外头等,皇儿要见么?”
“母后的事情更重要。”淳嘉摇了摇头,说道,“而且这等事,哪里需要孩儿亲自出面?真妃你去料理了罢,一切按照规矩来。”
跪了有一会儿的云风篁暗松口气,知道淳嘉是故意找个理由让她起来:“是。”
她起身出门,问了门口的侍者,就被引到一处偏殿,里头候着个风尘仆仆的内侍。
看到真妃进来,忙跪下请安。
云风篁道:“起来罢,闻说你带了好消息,只是今儿个赶着宫宴有些事情,里头正说着,慈母皇太后也没仔细讲……且与本宫一五一十说来。”
那内侍应了声“是”,就抄手细说……其实也没什么可细说的,无非就是纪暮紫这些日子在太皇太后以及母后皇太后的照顾下过的很不错,赶巧昨儿个瓜熟蒂落发动,因是初胎又是双生子,颇为折腾,直到今早上才生下了皇三子,然后又挣扎了半日,在晌午的时候生了皇四子。
这么着,行宫欢喜不已,太皇太后忙不迭的让人过来给宫里报喜。
“陛下膝下空虚,纪御婉这是立了大功了。”云风篁点着头,按着规矩勉励一番,让清人去预备赏赐,末了才问起太皇太后跟母后皇太后的身体。
内侍说道:“太皇太后跟母后皇太后将养了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只是这次御婉生产惊险,两位娘娘操心不已,都很劳累。未知接下来是否需要好生将养一番。”
这话显然是在留有余地。
云风篁听了出来,暗自皱眉。
纪氏之前是很希望太皇太后跟纪太后还宫的,因为这两位,既能从后宫对淳嘉进行牵掣,又能在很多时候发挥作用——尤其是太皇太后——可偏偏纪暮紫这会儿生了,还是两个皇子!
可想而知,对于正处在严峻局势中的纪氏来说,这两个皇子有多重要!
不说指望他们之一将来坐淳嘉的位子,一旦纪氏彻底落败,不定能够凭借俩孩子的面子,保留一线生机呢?
是故,纪氏肯定会全力以赴的保全他们。
而就纪氏目前跟淳嘉娘儿的关系,他们会相信淳嘉么?
不可能的。
所以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出现,太皇太后跟纪太后,为了好好儿养着这俩孩子,短时间里主动放弃回宫的打算。
毕竟,宫城这边,从纪皇后“卧病”起,当权的妃子,云风篁也好,宣妃瑞妃也罢,都致力于铲除纪氏的势力,削弱纪氏的威慑。
经过这么大半年下来,纪氏在宫里不能说已经毫无根基,却也大受打击。
倒是行宫,虽然去岁避暑的时候,云风篁就开始揽权,但毕竟时间有限。而且太皇太后跟纪太后的辈分身份放在那里,云风篁当时各种作妖到底没敢涉及她们身边。
再经过避暑结束后迄今的这段经营跟巩固,流着纪氏血脉的俩孩子生活在行宫显然是最安全的。
至于说行宫的冷热问题,对于富贵已极的天家来说那都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太皇太后跟纪太后留守行宫的可能性还挺大……
云风篁就皱眉了,这怎么能行呢?
她还指望这两位回来帮忙料理袁太后呢!
怎么能让她们留在行宫里定定心心养皇子!
“本宫知道了。”云风篁心里盘算了一番,抬头对那内侍笑了笑,“本宫会跟陛下禀告的。”
挥挥手把人打发走,她复回去之前的殿里,里头曲太后正在说话,隔着门听的断断续续的:“……我自知出身鄙陋,天资蠢笨,能有今日,已是邀天之幸,不复他求……若是姐姐不信,我可回去扶阳郡故里……不过是怕有人蓄意挑拨,好让后宫不安,拖累了陛下……”
到后面语气里已经带进了哽咽。
云风篁在门口站了站,若无其事的入内,就见曲太后面色绯红,双眸含泪,紧攥着帕子,正凄楚哀怨的看着袁太后。
而袁太后沉着脸,想发火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见云风篁进来,袁太后分明的松口气:“当着帝妃的面,你好歹也是长辈,别这样,叫孩子们看见了笑话咱们。”
云风篁只当没听见,福了福就站到淳嘉身后去。
淳嘉干咳道:“两位母后都是为了孩儿好,孩儿知道的。这事儿且不说了,且说回正题罢,孩儿以为此事交给皇城司处置就好,一则免得打扰了两位母后的颐养,二则如今皇后卧病,三位主事的宫妃都年轻,不然也不会让这安榴近了袁母后的身……还是皇城司更有经验些。”
袁太后没什么表情的问:“曲妹妹,你觉得呢?”
“一切都听姐姐跟陛下吩咐。”曲太后姿态一如既往的低。
袁太后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强自按捺住,又看云风篁:“真妃,你觉得呢?”
云风篁柔声道:“妾身什么都听陛下的。”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袁太后立马起身表示要回去了,她亲侄女袁栀娘当然跟上,淳嘉知道她心里不舒服,起身相送,云风篁见状,就直接走到曲太后跟前:“那妾身送娘娘罢。”
曲太后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复杂:“真妃有心了,不过还是不要了,你且回去看皇嗣罢,哀家自有宫人伺候着。”
“是。”云风篁笑着行礼,“那妾身多谢娘娘体贴了。”
她于是去汇合了照顾皇嗣的宫人们,一起回到浣花殿,才叫人将皇嗣带去安置他们的偏殿休憩呢,淳嘉就过来了。
“陛下不是去送慈母皇太后了吗?”云风篁迎着他入内坐下,诧异问。
淳嘉皱眉道:“走到半路了,母后忽然想起来要去看纯恪夫人,朕劝了几句见母后也没什么大碍就告退了。”
云风篁揣测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这母子俩许是闹翻了。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落井下石,毕竟骨肉至亲也不是没有发生争执的时候,就这么一次不欢而散,还不是暴露出自己容不下袁太后的真面目的时候。
她若无其事的将话题引到行宫上面:“也难怪慈母皇太后会想起纯恪夫人,三皇子四皇子出生的这样巧,竟与陛下同一天生辰。不过,虽然来人未说相貌,可想必是没有大皇子肖似陛下的。”
淳嘉一挑眉,果然就问:“你方才去见行宫来报信的宫人,那边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