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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侯手中拿着一块碎瓷片,挑眉看着他。
  安王与苏家的姑娘皆是面无表情,盯着他。
  在季淮的安抚下,谢书已经恢复平静。季淮握住她的那只手,像是给足了她勇气。她若季淮往日一般勾唇,梨涡若隐若现,却半点儿没有平日的可爱。
  孟修想要跪了。
  在场的只有季淮没看他,但光是他沉默安静的侧影,就已让孟修心惊肉跳。
  孟修自诩身份地位尊贵,这也是事实。然他运气不好,今天遇到的这些人,没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偏偏……他迟钝地思索方才的话,想着自己到底惹了多少人。最后绝望的发现,他把每一个都得罪了。
  惹不起的都叫他给惹了,而最惹不起的那个连眼神都还没投来一个。
  越这般越让他心慌。
  方才的滔天怒火在掀开门帘的那刻就被戳得粉碎,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不知道现在给这些大佬求饶认错,来不来得及?
  “殿……殿下……”季淮不说话,孟修咽着口水,试探着唤道。
  “你说……”季淮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勾着嘴角,缓缓吐出那几个字:“让孤吞剑?”
  咚的一声!孟修跪下了。
  他双膝软到无力,声音也颤颤巍巍:“殿…殿…殿下,你听…错了。我怎么敢……让您……”
  孟若珍看到他这怂样就来气。祸从口出都不知道,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什么话都敢说,竟还敢扯上她。
  果然七夫人自己蠢不说,生的儿子也是又蠢又毒,简直丢尽了孟府的脸面。
  她强忍着怒气上前,踢了孟修一脚后,转身道:“表哥和表嫂莫气,我这兄长脑子有疾,言语无状,并非真心。”
  孟修连连点头。此刻莫说他脑中有疾,就算说他脑中有秽物,他都认。
  他现在就指着孟若珍能救他性命。
  哪知孟若珍话音一转:“然说了不该说的,这是事实,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还烦请表哥和表嫂留他一条性命就是。”
  真就只救他性命,那就是残了也行?孟修吓得一哆嗦。
  言毕孟若珍转身瞪他一眼,骂了声:“废物!”
  而后就坐过去不再管。
  季淮这才转眸看向谢书,温和道:“阿书想怎么罚他?”
  谢书的手被季淮握的微微发热,但她没有要抽出来的意思。
  她垂眸思考片刻,而后抬眸将杏眼弯起,声音轻而柔软:“他不是想让殿下吞剑嘛,那就让他试试滋味。”
  言毕谢书看向孟修,轻声笑:“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必说了。”
  “好。”季淮笑着,一副纵容的模样:“就按阿书说得做。”
  吞…吞剑?吞完他还有活路吗?孟修被吓得软倒在地上,他捂着嘴,满脸惊惧。
  “封一?”季淮看了眼亲信。
  封一会意,点头后打步走到孟修身边,拎鸡仔似的将他提起,而后强硬地扳开他的手,并捏着双颊迫使他张开嘴。
  孟修挣扎着,然封一力量太大,他完全挣脱不开。
  剑尖锋芒一闪,眼见着就要到他嘴边。
  孟修惊恐地瞪大双眼,两只腿死命挣扎着。
  冰冷的剑尖触到嘴上,他仿佛感受到了痛意,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那叫声凄厉而恐惧,似承受了剧痛。
  然而禁锢他的力量忽地消失,他好像并未感受到疼痛。
  孟修喘着粗气睁开双眼,看到了谢书笑盈盈的脸。
  “如何?刺激吗?”她问。
  孟修还没从惊吓重回过神来,但从众人的神色中,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他此刻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是下意识点头,而后上前抓住谢书的裙角,求饶道:“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娘娘是世上最善心的人,求娘娘饶我一命。”
  谢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她面上的笑淡下来,只静静看着孟修道:“孟修,你听好了。本宫年少无知时,的确追慕过安王,这是事实,在场人皆知,本宫不否认。”
  “但那已是过去之事。本宫嫁给殿下时清清白白,此后对殿下也必定是一心一意。”
  说着她的声音提了些,清脆响亮:“殿下是否会废本宫,本宫暂且不知,然你若外满口胡言,搬弄是非,本宫定会废了你!”
  “是是是,娘娘说的是。”孟修连连点头,经此一事,他哪还敢多舌半分。
  谢书这才点头转身。
  谢书很少强硬,也甚少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凌厉。众人皆以为她是不想让季淮误会,所言也是因孟修触怒到她,损毁了她的名誉。
  但孟修触怒的不是她,是她的底线。季淮就是谢书的底线。
  别人的看法她不在意,只要殿下信她就好。然此刻她身为太子妃,夫妻一体,一损俱损,她不允许牵扯到殿下。
  第19章 习字  谢书的杏眸忽盈出羞意的水光。
  ……
  仲秋节没有宵禁,故虽时间渐晚,城街上行人依旧往来不绝。
  茶楼中——
  闹剧来了一波又一波,所有能遇见的巧合,都让他们在今晚撞上了。喝茶看戏本是件愉悦之事,然牵扯到自己,做了那个被看的人,就不太妙。
  此茶楼隔音实在差,众人已经惧怕隔壁再传出些什么,让气氛凝滞,那真是太使人吃不消了。
  但此刻没人提出要走,就只能不尴不尬地坐着,直到广阔的上空忽然飘起无数天灯,承载着生灵之愿的万千灯火,如星辰点缀着天幕,映照得苍穹如昼,恍如梦境。
  谢书呢喃一声:“燃灯了。”接着看向季淮,笑道:“殿下,我们下去看看吧。”
  季淮点头:“随你。”
  两人前脚走,后脚其余人也跟着出来。
  众人出了茶楼,城街上,百姓都在仰头看着灯海,几人也跟着看着。
  “我们也来放一个吧。”孟若珍的语气有些兴奋,言毕她已经跑到摊铺前去挑拣了。
  “阿书,想试试吗?”季淮转眸笑问。
  谢书大眼微眨,轻轻点头。
  “好,跟孤来。”季淮牵起谢书的手,带她走到摊铺前:“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谢书从中挑选了一盏精致漂亮的天灯,而后转身弯眸看向季淮:“殿下,这个。”
  季淮点了下头后,封一连忙付了银子。
  摊贩在侧,看向面前恩爱般配的小夫妻,不禁笑着提醒:“郎君,夫人,这正向是可以题字的,你们有什么愿望写上便是,菩萨看见定会帮你们实现。”
  “阿书有什么愿望?”季淮问。
  谢书未答,却是问:“殿下呢?殿下有何愿望?”
  季淮笑了笑,而后抬头看向天灯,许久,他才若自语般道:“孤的愿望……”
  此生恐再难实现…
  那被迫向前的十几年,至终无涯的黑暗,帝王至尊至贵,却是他此生不得斜下的枷锁。
  季淮目视天灯,眸中沉寂无光,直到听见谢书的轻唤声,才在一瞬若银河倾斜,眸中星光骤起。
  “殿下?”
  谢书犹豫轻唤着,见季淮望来,她顿了下,终是放弃再问,而是弯眸笑道:“殿下,我们燃灯吧。不必将愿望写在纸上,放在心上即可。心诚则灵,上苍会听到的。”
  “好。”季淮抬手摸了下谢书的额发,而后从她手中接过灯。
  天灯缓缓升起,逐渐融入万点金辉,在它即将消失的那刻,谢书终于抬起手,放在胸前,缓缓闭眼。
  她有三愿——
  一愿夫君,兄长,父亲长安无忧。
  二愿殿下顺利登上帝位。
  三愿杀季召,报得血仇。
  在谢书闭上双眸的那刻,望着天灯的季淮忽回眸望来。他看着谢书卷翘的长睫,精致的桃花眸中缓缓溢出一抹柔色。
  前一愿已注定难成,那现有一愿,他愿……
  往后漫长的帝王路上,灯火长明——
  *
  长夜已深,街上行人终于散去不少。
  几人也感觉到乏累,便纷纷告辞散去。
  谢声离去,季召同苏妙音先行,离去那刻,季召忽地回眸,看了谢书一眼。
  谢书垂下眸光,她攥着手中冰冷的瓷瓶,眸色冰冷。
  季召的第二个任务……
  *
  谢书对着面前的笔墨纸砚,一脸大写的生无可恋。
  上次季淮教她习字,因故被打断,临走时他言改日再教,谢书以为那是玩笑话……哪知仲秋节方过,她就被叫来书房。
  季淮在书架前寻书,回头见谢书大眼低垂,双唇微嘟,一副不大情愿的模样。他的眸光动了动,而后转身笑道:“阿书以为,孤之前说教你是玩笑话?”
  他怎么知道?谢书诧异抬眸,然口中却道:“没。殿下一言九鼎,怎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