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像的脸，并不狰狞，反而十分普通。
我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这张脸很面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是在庙宇或者壁画上，而是在另一个很普通的地方。
忽然，蜡烛的火光跳了一下，周围猛的一亮。
而我也瞬间想起来了什么时候见过这张脸。
就在不久前，甚至可以说，是在几个小时前。
这不就是那个怀了死胎的孕妇的脸吗？
我举着蜡烛，仔细的观察观音像。
没错，就是她的脸。
甚至这脸上还带着那孕妇的惆怅。
只是……有谁会为孕妇建一座庙？而且用她的脸作为观音像？
忽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这座庙不是真的呢？
如果这所谓的观音像，是某种东西幻化出来的呢？
“小宝，小宝……”外面的声音更加急促了，像是在催命一样，不停的呼唤着负息。
而负息瑟缩到墙角，动也不敢动。
我问负息：“你被外面的怨鬼抓到过吗？”
负息点了点头。
我又问：“如果被抓了会怎么样？”
负息说：“会把我浸到河水里面，又冷又黑，特别痛苦。但是天亮之后他们就消失了，我趁着这个时间，会藏起来。”
“不过我藏不远，天黑之后还会被他们找到。”
我又问：“这座庙是谁建成的？”
负息摇了摇头。
我指了指观音像：“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负息说：“这不是观音吗？”
我又说：“你看她的脸，有没有别的感觉？”
负息犹豫着说：“我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会觉得很亲切，很有安全感。但是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对负息说：“你有这种感觉很正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你母亲。”
负息惊讶的看着我。
我指着门外的呼唤声说：“外面的三只怨鬼，虽然他们的声音不辨男女，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们其实是女鬼。”
负息缓缓的点了点头。
很显然，他也有相同的感觉。
我指着门缝说：“你看这里。”
借着烛光，我们两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门缝和地面都湿了一片。
我对负息说：“这是很典型的水鬼特征，她们是淹死的。”
负息若有所思的说：“可是，她们为什么要抓我？我不认识她们啊，无仇无怨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呵呵笑了一声：“你真的不认识他们吗？鬼最讲恩怨，也许你认识他们，但是你不知道。”
负息依然是一脸茫然。
这时候，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不过还没有证实，所以我也没有跟负息说。
我在观音庙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扇破旧的窗户。
窗户上面结满了蛛网。
我趴在窗户上面，小心翼翼的向外面看。
我看见河水似乎暴涨了很多，已经漫到了观音庙跟前。
而水面上面，飘着三只怪模怪样的小船。
看样子，那三只水鬼是乘船来的。
只不过现在小船已经空了，因为水鬼正围在观音庙跟前，拍打木门。
我正在观察的时候，忽然窗外突兀的冒出一张脸来，直勾勾的盯着我。我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回来。
这张脸已经被水泡涨了，白花花的一团，说不出来的狰狞。
我离开窗户之后，它的目光始终盯着我。
我能感受到，这目光之中有无穷无尽的哀怨与不甘。
我心里不由得发毛：这水鬼……太吓人了。
我走到一个死角，隔绝开了水鬼的视线。
过了几秒钟，我再看窗户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它了。
我对负息低声说：“你知道这些水鬼的巢穴在什么地方吗？白天的时候他们藏在哪？”
负息犹豫了一会说：“河中间有一座小岛，我也不太清楚。”
我点了点头：“你别声张，我打算去那边看看。”
负息犹豫着说：“太危险了吧？”
我笑了笑：“这算什么？再大的场面我都见过了。”
我又到了窗户附近，小心翼翼的把破窗户拆下来了。
其实真正保护负息的，根本不是这座庙，而是庙里的观音。
就算我把大门拆下来，水鬼也不敢进来。
只是和它们面对面站着，太过诡异罢了。
我拆下窗户之后，就小心翼翼的溜了出去。
我看到三个黑影，正聚集在大门旁边，沿着门缝向里面冷笑着，发出一阵阵吓人的声音。
我没有理会它们，而是悄悄的摸到了小船旁边，登上了那艘船。
我上船之后，用手做浆，轻轻滑动了一下，小船微微一晃，就向河中心飘过去了。
我能感觉到，河中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小船，引导着它过去。
我没有再管小船，而是站在上面，任由它向前飘。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我乘坐的根本不是什么船，而是一口小小的棺材。
时间不长，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小岛。
我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舌尖，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
这时候，周围的景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但是这种变化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又恢复了原状。
我心中一愣：刚才我恢复清醒了？
按道理说，陷入到幻觉中之后，就算咬舌尖也没用。
但是我刚才咬了一口，却看到了这里的真面目。
难道说，附近的怨气变稀薄了？
忽然，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三只怨鬼，都去找负息的麻烦了。
她们距离这里很远，所以周围的怨气越来越稀薄，我才有机会看清楚这里的真面目。
我想了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指尖血涂在了眼皮上。
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世界变成了血红色。
不过，这世界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我身下的小船消失了，我正站在冰冷的河水中。
而我面前也根本没有什么小岛，只有几块大石头，和石头中间的杂物。
这，才是这条河的真面目。
我回头，向观音庙的方向看了看。
那边已经看不到任何建筑的影子了，我只看到一片茫茫的雾气，将那边彻底笼罩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到了石头中间。
我借着天上淡淡的月光，开始清理那些杂物。
大部分是树枝水草，还有一些是生活垃圾。
很快，我的手碰到了一口小小的箱子。
我心中一动，知道我猜的没错。
我把箱子提了上来。
这箱子的式样分明就是我刚才乘坐的棺材。只是它小了几号而已。
我把箱子放在石头上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婴儿。
婴儿全身被泡的肿胀不堪，可是它很诡异的没有腐烂。
我又摸索了一会，很快摸到了另一口箱子，然后是第三口。
再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三口箱子很相似，应该是有人把婴儿装进箱子，又扔到了水里面。
这些箱子沿着水流飘飘荡荡，最后被这堆石头挡住，卡在了这里。
我正在研究箱子的时候，忽然觉得周围猛地一寒，仿佛温度低了好几度。
紧接着，箱子里的婴儿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吓得闷哼了一声，连连后退。
谁知道旁边两口箱子里面，也分别坐起来了一个婴儿，使劲抱住我的胳膊。
我奋力想要把它们甩开，但是它们抱得紧紧地，我竟然做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念叨：幻觉，都是幻觉。这些都是幻觉……
忽然，那婴儿居然开口了。
它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这不是幻觉，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