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我不会抛下我的孩子。”看似坚强的长姬公主,此时眼眶是红的,撇着嘴,很快就要哭了,她委曲的把头靠在父皇怀里,“父皇,你去宠幸宫里的女子罢,儿臣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孤苦无助,儿臣心疼。”
南诺天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低下头,长叹一声,“长姬,你母亲是个好女人,将来你会懂得她的苦心的。”
好大一会子,他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句话,长姬看着她,突然停止了批评她母亲,她将头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父皇,母亲是个好女人,可是……她走了,你也该活下去。”
一个三岁的孩子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他震惊了。
“你跟奶娘的话我都听到了,母亲死了,不是暂时离开。”她冷笑着道,流着泪,眼角却带着笑意。
薇静动容,别过脸去抹眼泪。
南诺天声息颤抖着,长叹了一声,“长姬,是父皇对不起你。”
“父皇,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再这样下去,只是对不起你自己,母亲在天上看着也会伤心的。”她帮她擦眼泪,一边用袖子抹去自己的泪水,“父皇带我去看母亲,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
“好,父皇带你去看她,现在你乖乖睡觉。”他轻哄,一面往床边走去,长姬紧紧扒在他身上愿放手,“父皇,今天儿臣想要跟您一起睡。”
她稚嫩的童声让南诺天哭笑不得,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仅有的女儿,可是……宫里祖制哪有女儿跟父皇同睡一床,就是民间也不行。
薇静沉了脸,上前道:“小公主,父皇操劳国事,今天晚上就跟奶娘睡如何?让皇上快回去忙罢!”
“我不嘛,我就要跟父皇一起睡,父皇一个人太孤单了。”长姬执意不肯撒手,连薇静都没办法,只能抱歉的看着皇上,“皇上,这……”
“没关系,今天晚上就让她跟朕一起睡罢。”他说着,便坐下来,开始角领口扣子。
长姬一下子高兴起来,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两口,“父皇,长大了我给你当妃子。”
南诺天只觉得哭笑不得,连一旁的宫人都忍唆不禁。
薇静取了一床被子过来,“那……皇上今晚就不走了吗?”
“不走了。”他笑着道,脱了靴子上床,长姬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父皇,以后也要跟长姬一起睡,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她撒娇的道,一边冲薇静眨眨眼,做了个胜利的表情,薇静无可耐何的摇头,帮他们两个盖好盖子,放了帐子出去。
好久时间,还能听到里头长姬不停的说话声。
“父皇,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我长大你让我做你的妃子好吗?”
皇上不说话,只是轻笑。
长姬搂着他道:“父皇,我长大了一定比母亲更漂亮,比她更温柔,决对不会丢下你一个先走。”
帐子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薇静也跟着叹息出声,抬头看看窗外明月,再过两天就是公主的祭辰,这些年来,她总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天,看着小公主一天天长大,看着皇上独自一人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借由政事让自己忘掉失去她的痛苦,可是……每当他看着小公主时,那种伤痛的眼神骗不了人,她知道公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于她也是如此,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可是……当年公主倒在她怀里时,她的心跳了跳,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死了,死得突然,让她淬不及防,没有一点准备。
直到葬礼上,看到她苍白容颜躺上华丽的棺木里,缓缓盖上盖子,钉了桃木钉,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太后娘娘主持了葬礼,稳定了江山,半年后皇上痊愈回来,听到的是她的死讯,还有她留给他的一岁大的孩子。
他抱着她,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没有一丝空隙,急促的喘了几声,然后咚得倒下了,昏迷不醒。
再怎么难熬也过来了,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却全然变了个人,后宫佳丽,太后娘娘也选了不知多少进来,可是他碰都不碰。
后宫没有子嗣,太后娘娘急得无法,皇后也毫无办法,当年嘉光殿下的死至今提起还是她心头的一块痛处。
或许,这就是南秦的命数?薇静摇摇头,再次轻叹一声,那个发誓要活得万民敬仰的公主已经离她远去了,她儿时的梦想实现了,却永远的去了,想想……那些名利恩怨不过都是身外物,哪里比得上自身的幸福呢?
公主当初不懂得,现在在天上可曾看得通透?她仰起头看着天,薄凉的月普照大地,没有半点温暖。
她转身回自己的小床上睡了。
夜王亲自驾临南秦,南秦皇上亲迎出城外,两个久违的人再次相见,南诺天坐在马上看着他,轻笑着道:“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南宫月笑着道,对他抱拳。
孝文太后从凤辇上下来,微微湿润的眼眶看着自己的孙子,“月儿,你回来啦!”
南宫月翻身下马,跪到地上,“皇阿奶,孙子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你回来就好。”孝文太后亲自将他抚起来,看看他身后的马车,“你带来的那位女子呢?”
“她有些累,在车上睡着了。”他笑着道,说话的同时瞟了一眼南诺天,眼神有些怪怪的。
南诺天看不懂,也有些好奇那个女子,听这样说,便放了思绪不再想,道:“太后,我们进宫再说罢。”
“好,好。”太后娘娘扶着南宫月的手,“好久不见,跟奶奶同坐一辆车进宫,我们顺便说说话。”
她拉着他往车边走,南宫月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皇阿奶,她……身子不便,眼睛不好,还怀着身孕,孩儿不放心。”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笑容,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来,孝文太后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只听说他爱上了一个盲歌妓,却不曾想竟爱到这样?
她心中叹息一声,失落不言而喻,勉强笑着道:“无防,你先安顿好她,我们进宫也可以慢慢聊。“
她放开他的手。
南宫月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南诺天坐在马上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探究着,南宫月对他笑了笑,动作利落的上了车。
南诺天低着头,若有所思,骑着一头棕红色的千里名驹缓缓走着,今日他特地骑了马,太后娘娘后头的一顶小轿子里,长姬伸出半个身子来,“父皇,我也要骑马。”
南诺天的思绪暂时被打乱,他笑着策马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身前,长姬紧紧抱着他的腰,“父皇,那个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南诺天向身后的轿子看了一眼,“是一位女子。”
长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再问,只管看着城里的光风,高兴雀跃着。
轿子里,听到一个小女孩的笑声,我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不知为何,竟然激动不已,其实,我没睡着,我只是不想在这么我人的目光下,任他们打量与议论。
夜王抱着我的身子,“怎么了?”
“没怎么,皇上,为什么你叫南秦的太后娘娘做皇阿奶?”我笑着问。
他沉思了一会道:“她是我奶奶。”
“那爷爷启不就是太上皇?”我为自己这个推算惊讶万分,他笑了笑道:“不是,江爷爷是位天下难得的神医,因为自小一起生活,所以我叫他爷爷,从前……她也跟我一起叫他爷爷的,他看到你一定很吃惊。”
他口里的她我知道是谁,垂下目光道:“是吗?”
然后便不再说话,马车缓缓走着。
南秦帝宫备了酒宴歌舞为夜王接风,我们被暂时安排到颢阳殿居住。
有宫女送来太后娘娘赏下的衣服,首饰,苏苏上前一一接过来,笑着道:“娘娘,今天就让奴婢给您换上南秦的服饰看看,一定也很漂亮。”
大胤的服饰比较保守,据说南秦的宫装华丽飘柔,女子喜欢把头发留下一些披在肩上,綩上漂亮的簪子,耳饰,眉心点上花钿,这是时下最漂亮的装扮。
苏苏从太后娘娘赏下的宫装里挑了一件洁白的宫装,周边有绯红绣着凤纹的丝带妆点,腰间的丝带也是洁白的滢光面料,与裙身的纱质不同,苏苏手法精练的系上流苏,蝴蝶结,将我微微拢起的小腹遮掩起来,一点都看不出是怀了孕的,我垂下手,宽大的广袖垂落下来。
苏苏为我在眉心点上一点金色的梅花花钿,化了精致淡雅的妆容,胸前衣领开得低低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抚着衣襟道:“这样……会不会太露了。”
“不会的,奴婢见秦宫里的人都这么穿的,连宫女也是这样的装扮,衣服纹饰鲜亮,比我们平时穿的样式要好看多了。”苏苏劝道,一面在盒子里选着
钗环为我戴上,笑着道:“今天晚上娘娘必定要艳冠群芳了。”
我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