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安安无心再去玩耍,躺在床上思这想那,晚饭也懒得吃。
吴夫人叫小婢去请小管娘子来吃饭,那小管娘子望眼欲穿至心灰意冷,哪有心情来吃饭,也推脱了。
银乌渐升,透过窗棂照得满地霜色,几只野猫在外面叫春,小儿啼哭般的声音此起彼伏,持续不断,着实烦人。谢云衣拿起一只茶盏,狠狠丢了出去,咣当一声,惊散了众猫。
四周静下来,她颓然坐进一张圈椅里,呆滞地看着窗棂上的雕花,月光在眼前晕成一片。
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他不会来了罢。
连日的焦灼,失落,难受积聚在这一刻爆发,眼泪比情绪更快地崩溃,倏忽便涌了出来。
谢云衣捂着脸,放声大哭,心里一面难受,一面又嫌自己没出息,为了个男人伤心至此,叫阿姐知道定要被嘲笑死。
怪谁呢?都怪这小道士生得俊俏,人又多情,叫她把持不住,陷入泥淖。而他说散就散,不留一点情面。
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日便出去物色新人,叫他这个旧人后悔莫及。
谢云衣拿定主意,又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却见一道身影翩然而来,无声落在院中,月华失色,不是别人,正是她苦等了这些时日的冤家。
女人心,海底针,等不来时想着他来便好,一旦来了便嫌他来得太迟。
谢云衣打量了一下冤家的脸色,不像是来寻仇的,立马端起架子来,把门关上了。
“思思,你不想见我么?”
他怎么还叫思思?谢云衣心中奇怪,又想或许是习惯罢,语气冷淡道:“你怎么才来?”
“师兄这些天闭关,恐有人借机生事,便留我在观中看守。我今日才得空,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话似也情有可原,谢云衣听他柔声细语,终究是爱自己更多,心也软了,打开门看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睑,把玩着衣带。
殊不知来人并非管重烟,而是归岩假扮。
叁个月前,归岩便探得她在此处,化名冯思思,与管重烟关系暧昧。虽然不知两人在玩什么把戏,但管重烟此人好比石头里蹦出来的,无牵无挂,也就没有弱点,难得发现他有女人,岂能错过这个掣肘他的机会?
归岩本来只是想劫走谢云衣,换参宿剑,这时见她一副小女儿的娇态,眼角又哭得泛红,心中一动,淫欲顿起。
若是用这副模样肏了她,再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她朝思夜想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归岩不禁微笑,伸手抬起她的脸,正欲一亲芳泽,谢云衣捉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邪念,心中警铃大作,偏头让过了他的吻。
“重烟,我要的胭脂你买了么?”
归岩愣了愣,笑道:“我忘记了,明日便去买。”
谢云衣根本不曾叫管重烟买什么胭脂,闻言一把推开了他,手中寒光一闪,长剑指住他道:“你是谁?”
归岩愕然道:“思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等右等等来一个冒牌货,还妄想占自己的便宜,谢云衣怒火中烧,道:“你不是他,别装了!”
归岩笑了笑,挑眉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谢云衣道:“他不会有你这样的眼神。”
“好个二姑娘,不愧是谢云澜的亲妹子。”归岩未能得逞,反倒觉得更有意思,变回原形,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荡漾如酒。
“是你!”谢云衣长剑一抖,剑气丛生,目光比剑气更凌厉,道:“我正要找你算账,你倒送上门来了。”
“姑娘好大的口气!”一红衣少年从天而降,玉白的脸庞在绚丽服饰的折射下仿若春花。他手中拿着一柄洒金扇,立在归岩身边,两人眉眼有些相似。
谢云衣猜他也是归氏成员,暗道不妙,一个归岩已是强敌,何况又来一个。
少年神情轻佻地打量着她,向归岩道:“二哥,就是她伤了五姐?”
归岩嗯了一声,皱眉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扬一扬眉梢,道:“我来替五姐报仇!”
谢云衣明知自己处于下风,嘴上还要逞强,道:“就凭你?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看我不割了你的鸟,让你做太监!”
少年怒道:“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说罢折扇一展,向她攻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从房中激射而出,剑气浩荡直逼少年。叁人皆是始料未及,归岩也来不及出手相救,只见剑光贯穿弟弟心口,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他倒在了血泊中,神情惊骇,再无声息。
谢云衣目瞪口呆,她竟不知这一剑从何而来,然而这股熟悉的剑气分明属于管重烟。
正诧异着,有流星划过夜空,落在院中,却不是流星,是羽衣飘风,道服绕雾的小道士。
谢云衣更加惊奇,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管重烟压根不知道她去过茅山,还给了他解药,故而也不知道她的心意,见她拿着剑,怕她尴尬,只当没看见,紧盯着归岩,余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冷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就知道你们还会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难怪他许久不至,原来是请君入瓮之计。
谢云衣和归岩都明白过来,一个满心欢喜,一个暗道中计。
归岩并不喜欢以多胜少,尤其是在对付女人时,故而六弟的到来让他很不高兴。现在六弟被杀,本来二对一,一转眼变成了一对二,他自知并无胜算,化光便走。
管重烟捻动剑诀,周身金光流转,霎时间剑气万道,如万马齐喑,向着归岩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