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木对会叠豆腐块一样整齐被褥的小伙伴没有印象,谁也无法保证让他看几眼那张被褥就会有什么收获,也许什么都没有。
只是总有一种感觉,叫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就像上次在日昭新村的游泳馆里一样,在病情日益好转之后,水制造了一个情境,唤醒了凌云木的某种身体记忆,于是清醒了过来!总之那靠的绝非全是运气。
兴许在那张除了整齐就没别的特征的被褥面前,凌云木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从而触发某段记忆?
下去之前,我要给他的双眼蒙上一块手绢子,因为在精神病院的时候,这样做木木会感到很安全,觉得理应对清醒时刻的他也有效。
他却摇了摇头:“看不见还能听见呢。”
“至少减少一半吧。”
不容拒绝我擅自给他系上。回想他刚恢复那会对人的戒备心,现在的凌云木平易近人多了,至少,他没有推开我。
被蒙住眼睛的凌云木看起来有点茫然,摸索着将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还不忘礼貌有加:“劳烦你了项警官。”
“要不要加颗心?”
“嗯?”
我恶作剧般学他那弱弱的语调说道:“劳烦您了项警官!”
“……”他无言以对,嘴角忍俊不禁地翘了翘,明明是要笑的却被他硬生生忍住了。
我郑重地说:“记住,跟我你永远无须客气。”
“谢谢。”
我不高兴了:“不是说了不许客气的吗?”
“不,我……是真的想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一个精神病人。”
准备妥当之后,我要领着他穿过客厅。短短的十米距离,对他而言好比走黄泉路。因为看不见,听觉反而倍加灵敏,他被莫名的声音拉扯纠缠,脚步虚浮如踩在棉花上,竟一步也走不动。
我心急如焚,没走多远就擅自将人抱了起来,箭步冲到了地下室。
抱这样清瘦的小青年真的是毫无压力!
“砰——”地下室的门被我踢开,一条幽暗的楼梯赫然显现,延伸入处仿佛是深不可测的阿鼻地狱。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云木抓着我衣襟的手更加用力。他抬起蒙着的双眼“望向”地下室深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在此之前,他处在幻视幻听的旋涡里,仍维持着坚强的抗争,我能感觉到他不服输的精神,但现在,恐惧百倍增长几乎要将他撕碎,再强大的精神力也没法令他镇定下来,竟抖如筛糠。
木木,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的呼吸又短又急,我往下多走一步他的紧张就增加几分,以至于颈部被他勒得死死的。
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是否应该立刻撤离?
“吵死了,闭嘴!”忽然,他大声吼了一句,这燃起来的怒火令他短暂地恢复了神智,一把扯掉了手帕,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布满了血丝。
“木木……”我心疼不已,又不得不朝前走出几步。
“滚开!”他胡言乱语双手乱挥,好像要摆脱围绕在他周围的无数鬼手,我没来得及将他放稳,被推得脚下一滑,两个人双双滚下了楼梯。
这楼梯还不算短,起伏的棱角将人颠得七荤八素的,我拼命护住他的脑袋,下落中一头撞倒了什么东西,“啪”一声碎了一地,就感觉后脑勺凉凉的。
兴许是这一番折腾,将他身边无形的恶魔驱赶走了,他终于不再乱喊乱叫,而是满脸惊恐地看着我。
“你……你流血了……”他慌乱地说,手往我后脑勺一摸,指尖立刻被染红了。
方才应该是撞倒了瓷器,倒下的时候不幸被割伤,好在不是刺入,我自觉地应该只是皮外伤,悲剧的是,腿上不知道扎入了什么东西,此刻竟然动弹不得。
“木木,吃药!”我将揣了好久的药瓶子递给他,他却听不到似的左看右看,随即起身冲向了别处。
虽然这时候发火十分不合时宜,但不能动弹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便大声吼了一句:“回来,给我把药吃了!”
旁边传来拉开抽屉的声音,我催促道:“要么吃药要么被我打晕,快过来!”因用力说话,头部和腿部一起疼,直冒冷汗,后脑勺更加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