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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能吃饱不挨饿,胃就不会总是空落落难受。
  姚珍珠又道:“殿下之前说,更喜欢宫外的日子,其实宫里也可以过得好呀?我每天一睁眼,就在想今日要吃什么,亦或者大字学什么,绣品做什么,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好过。”
  姚珍珠这是要把来到毓庆宫后的所有感想都说一遍,小嘴巴巴的,简直滔滔不绝。
  李宿说:“你喜欢读书识字吗?”
  他给司寝宫女们安排课业,不过是觉得他们在后院闲着容易起事端,宫里的女人们无事可做,当然只能斗来斗去。
  他原本以为姚珍珠会觉得枯燥,没想到她竟然还很能接受。
  姚珍珠道:“喜欢呀,我年幼的时候,爹娘都说过要送我们兄妹去读书,即便只认识几个字,也比旁人强,无奈村子太偏僻,村里又没先生,只得作罢。”
  “我没想到,去了毓庆宫殿下还给我们请了先生讲课,当时我高兴极了,每日就读读书绣绣花,谁不愿意呢?”
  哪里有人天生喜欢侍候人的,但凡不甘平庸之人,总是愿意学习。
  “不过我原没学过,只能从数大字开始,现在也不过就会写几个字,比不上旁人的。”
  刚开始学了没几天就过年了,过了年又出了宫,她这一心向学的好学生也没得学了。
  李宿道:“既然你喜欢,那明日闲来无事,我教你吧。”
  姚珍珠眼睛一亮:“殿下不许骗人。”
  李宿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是君子说话,好多马都拉不回来的意思?”
  “孺子可教也。”
  姚珍珠可得意了:“我听师父说过一次,就记住了,不过字还是不认得,也不会写。”
  李宿道:“持续不断的学习,慢慢就会了,而且字是需要练的,待咱们回去,你每日写十张大字,每一旬交给我一百张,我来给教你写。”
  姚珍珠:“……”
  她确实喜欢,但也没喜欢到这么认真的地步。
  第66章 【二更】真的吗?那我再……
  不过看李宿兴致勃勃, 想当当教书先生,姚珍珠只好乖巧答应:“是。”
  这话题有点危险,姚珍珠转头就换了:“殿下, 陛下如何了?
  其实姚珍珠不太好问这些,但她现在也算是了解李宿,知道他不会因为身边人僭越而愤怒生气, 对于宫里这些事,他仿佛没放那么多的心思, 也好似全然不在乎。
  果然,姚珍珠如此一问, 李宿眉头都不带皱一下:“陛下至今未醒。”
  至今未醒,那宫中主事之人必定是太子殿下。
  姚珍珠即便不在毓庆宫, 也知道太子殿下不喜太孙,他只喜欢太子继妃陈氏, 也更喜欢三皇孙李端。
  对于李宿这个嫡长子,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李宿也知道宫里都传着什么样的话, 背后又是如何说的,这都是事实,也是太子想让旁人知道的事实, 因此李宿从未去管束。
  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姚珍珠小声问:“当时悬崖上太乱,陛下是否有碍?”
  李宿摇了摇头:“无妨。”
  他见姚珍珠还是有些担忧, 才道:“陛下应当已经安全,若当时陛下未曾逃离险境,禁卫会立即联系我, 我也不会一直留在山谷,不叫回去。”
  姚珍珠这才明白,李宿并非对皇帝陛下全无关怀。
  他表现得在如何冷漠, 却还是时刻关心着的。
  他道:“你担心了?莫怕,刺客的目的是一击必杀,且也并非一定要杀死我,不会追下悬崖。”
  姚珍珠等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殿下安全我便不担心,但要是以后……您怎么办。”
  要是太子当了皇帝,那李宿又要何去何从?
  他母亲早亡,母家早就衰败,空有嫡长子的名头,前朝无亲近能臣,宫内无人支持,只有被废一条路。
  然而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有几个苟活于世?
  姚珍珠会担心,是理所当然的。
  但现在,许多话他都不能说,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按自己的心意活到最后。
  李宿却能给她保证:“你放心,无论毓庆宫如何,但凡有我在一日,都会保你平安。”
  姚珍珠顿了顿,低声道:“我是关心殿下。”
  李宿对她一直都很好,且不说从前,即便是现在,在她睡不着的这个夜晚,他也好脾气陪在她身边,跟她说着这些毫无用处的闲话。
  她很肯定,她不希望李宿出事。
  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希望在未来的每一日都能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不会总是冷着一张脸,活得如同木偶一般,没有生气。
  她问的那个问题,全然是为了李宿。
  但李宿却给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她关心他,他却操心她的未来,这种感觉,却令人心中暖意流淌,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李宿轻声笑了笑。
  “我啊,我应该也不会有事,”李宿道,“是孝慈皇后的嫡长孙,是先太子妃的长子,他们想要动我,也要看看苏家和柳家答不答应。”
  “你放心,我不想死,他们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动手。”
  除了这一次。
  往常的刺客跟小打小闹一般,他身边的禁卫皆是戍边军的精锐,刺客即便近身,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去。
  但是这一次是不同的。
  对方下了死手,也动了根基,以这破釜沉舟的决心,抓着绝无仅有的机会,完成了一次刺杀。
  其实对方已经算是成功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李宿可以果断难道这个地步,哪怕坠落山崖,也不会叫对方得逞。
  所以,这一次对方又失败了。
  但这一次失败之后,对方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手里攥着的能动用的刺客也死伤大半,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动手。
  再如此兴师动众,那意图就太明显了。
  姚珍珠似懂非懂点头:“只要殿下平安便好。”
  李宿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关怀。
  她并非客套,也并非只是恭敬,她是打心底里想要他平安。
  李宿道:“我会的,我们都会活得很好。”
  他想,外面还有那么广阔的天地,他还没按着舅爷曾经走过的路寻访踪迹,他必然不能死。
  只是,他们一时半会儿,还要在那逼仄的长信宫再待些许时日。
  不过,宫里到底锦衣玉食,不会风餐露宿,他可以把姚珍珠掉了的肉重新养回来。
  嗯,也挺好。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待到天将微明时,姚珍珠才终于有了些睡意。
  李宿看她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头,便道:“睡吧。”
  今日他们无事可做,倒是可以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
  姚珍珠迷迷糊糊点点头,直接躺倒在床上,立即打起呼噜来。
  她往日里睡觉都很安静,一点额外的动静都无,倒是今日,兴许是说了一晚上实在累了,睡得比任何时候都沉。
  李宿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给她改好大氅,直接出了山洞。
  清晨的微光穿过树木之间的缝隙,丝丝缕缕飘在周身。
  那光柔和得如同云锦,不夺目,不刺眼,却依旧美丽华贵。
  如同那个酣睡的小姑娘。
  李宿仰头看了会儿天,才捏着剑去了湖边晨练。
  另一边,姚珍珠又做梦了。
  不过这一次,梦里再无失去亲人的痛苦,也无饥饿难耐和风餐露宿,甚至没有那漫长的,同父母兄弟分别的六年光阴。
  这一次的梦里,一切都是暖融融的。
  她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家,回到了那个山脚下的小院子,也回到了亲人身边。
  外面风雪交加,他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一起吃着涮肉。
  娘亲特地把最嫩的羊羔肉放在她手边,温柔地让她多吃一些。
  而爹爹则一边喝着烧刀子,一边跟他们讲县里的见闻。
  哥哥涮了好些肉菜,关注着胳膊短的她和弟弟,而弟弟则乖巧坐在她身边,吃的脸都花了。
  外面是冷的,屋里却是热的。
  在一片热气中,姚珍珠只觉得心中酸涩,眼眶温热。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最幸福的时刻,却又觉得那么遥远,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就在这时,娘亲问她:“珠儿,你开心吗?”
  姚珍珠愣住了。
  她不知道娘亲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心底深处,却已经有声音替她回答。
  “开心的。”
  娘亲便笑了。
  “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