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妹妹很懂礼貌,不错。”苏业道。
“是我妹妹!”雷克瞪着眼睛。
苏业哈哈一笑。
雷克犹豫刹那,不情愿地道:“妮雅说,等她忙完手头的事,过些天给你制作一个魔法书的封皮。”雷克说完,拍拍自己魔法书表面的牛皮封皮。”
“非常感谢,下次去见她,一定带更多好吃的。”
“我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总有机会。”苏业微笑道。
不多时,两人抵达巨龙的美物,站在一旁等待。
一辆马车停下,一位身形高大的老者走下马车,一身白色的希腊长袍,面带温和的笑容,深邃的眼睛中流露出智慧的光芒。
“埃斯库罗斯阁下!”雷克快步走过去。
苏业也跟着向前,望向这位千古流芳的悲剧之父。
“阁下,这位就是苏业,我的同学。”雷克介绍道。
“非常感谢埃斯库罗斯阁下愿意前来。”苏业立刻低头施礼。
老人哈哈一笑,道:“不不不,应该是感谢你,不然我至少要等两个月才能吃上这里的美食。我本不想来,但雷克说可以在这里就餐,马上点头答应了。”
“那我一定让您吃到最美味的食物,请进。”苏业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并给门口的侍者使了一个眼神,让侍者在前面引路。
埃斯库罗斯走进餐厅,环视大厅,轻轻点了一下头,跟着侍者向前走。
“埃斯库罗斯先生!”
“先生午安!”
众多就餐的贵族纷纷向老人打招呼,语气中充满了尊敬。
埃斯库罗斯不断微笑点头。
三人入座,苏业微笑道:“咱们先吃再说,不能让您老人家饿着肚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埃斯库罗斯笑道。
苏业没想到,这位悲剧之父,却是一个性格开朗的老人。
或许,知人所喜,知人所悲。
凯尔顿再次亲自前来,详细讲解菜品,并询问了老人的口味。
哪知埃斯库罗斯却道:“既然是来新的餐厅,自然要尝试未品尝过的新菜品,如果每一次尝试都只选择老口味,那不是尝试,只是重复。”
“您真是一位智慧的贤者。”凯尔顿由衷赞叹。
三人说说笑笑,愉快地吃完一顿饭。
不过,老人却不碰一点甜品。
苏业和雷克诧异地询问原因。
“我喜欢一切甘甜之物,但过多的甘甜会麻痹我的感知。所以,我要克制欲望,放弃凡尘的甘甜,抓住更高的甘甜,戏剧。”埃斯库罗斯面带微笑说出原因。
“那我们敬世界最甘甜之物,戏剧。”苏业道。
三人举杯,小口轻饮。
饭后,三个人走到会客室,先是闲谈了半个小时,让埃斯库罗斯稍稍了解苏业。
苏业和雷克讲述的过程中,老人经常轻轻点头,给予苏业和雷克回应,每次听到精彩之处,对苏业都不吝赞美之词,每一句话都像是史诗一般,让人格外受用。
接着,苏业拿出自己的魔法书,让埃斯库罗斯看大纲。
埃斯库罗斯认真翻看,看完之后,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思索许久,又重新看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流露出其他情绪,一直保持严肃专注的样子。
再一次深思,他把魔法书还给苏业。
“故事是一个好故事,你的一些语句让我以为,你是缪斯女神的神眷者。那么,你想听全部真话吗?”埃斯库罗斯问。
“当然。”苏业道。
“从我个人的角度讲,非常不喜欢。”
埃斯库罗斯的话语如同一桶冷水,把苏业和雷克浇得透心凉。
苏业只是略显尴尬地一笑,雷克则变了脸色。
“你的剧情,开头并不够吸引人,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戏剧大多以倒叙为主,偶尔配合插叙交代前因。你的场景转换和多幕的变化,容易让观众走神。还有……”
埃斯库罗斯说了许多他认为的缺点。
苏业手持魔法书,把埃斯库罗斯说的都记下来。
但是,只把其中几条划出重点,然后在下面写下改进方式。
很快,老人说完自己的看法。
雷克面沉似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本以为埃斯库罗斯会很喜欢这部戏剧。
会客室沉寂片刻,老人脸上恢复微笑,望向两人。
“之前说了我个人的看法,那么接下来,说说‘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的看法。”
苏业目光一凝,雷克则露出诧异之色。
老人哈哈一笑,道:“不要惊讶。毕竟我除了叫‘埃斯库罗斯’这个名字,最常被人叫的是‘诗人赛会冠军’和‘悲剧之父’,虽然我很不喜欢后面的称呼。但是,当然人们愿意那么叫我的时候,我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雷克轻轻点头。
但苏业听到“责任”两个字,目光一变,更认真地看着这位悲剧之父。
“我个人非常非常不喜欢你这种形式的戏剧,注意,我只说‘我不喜欢’。我不会说不好,也不会说糟糕,因为我深知,在世界的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微不足道,都渺小如蚂蚁。再睿智的目光,也只能看到前方,再狭隘的视线,也可能看到智者的盲区。所以,我只能说,我不喜欢。我的喜欢,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标准,也就没资格做出判断,尤其是做出负面的判断,尤其是做出伤害人的判断。”
“当我首先对你做出伤害的判断,就等于允许你的剑刺向我的胸膛。”老人的语气越发和蔼。
“您真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前辈。”苏业诚恳地说。
雷克脸一红,之前看轻老人家了。
“但是,作为剧作家,作为一名诗人赛会的冠军,作为别人口中的悲剧之父,我个人的喜好就不重要了。当我第二遍用这些身份看你的《扎克雷》大纲的时候,我几乎每一秒都可能吼出声,你看,你的头脑完全没被我们这些老东西束缚,你根本不在乎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三个人,你直接要上五十多个人!”
“你把我们的旧东西撕得粉碎。独幕剧?粗暴地踢走,换上多幕。单一舞台?扔掉,安放一些布景,改变舞台的时间、地点,这简直是缪斯附体般的美妙灵感。诗歌?统统摔碎,全部换上通俗易懂的话语,让不认字的人也能听懂,你用实际行动让我们脸红。我们这些剧作家总是自以为代表人类智慧的结晶,总是认为自己才懂人心,但你让我们知道,我们如此虚伪。如果不能让普通人看懂戏剧,那是何等傲慢!”
“你的文辞是不够优美,但是,其中那几句话,包括雷克昨天反复在我面前吟诵的那几句话,已经超越了凡间的美,拥有了哲理的美。”
“是,埃斯库罗斯不喜欢,但‘诗人赛会冠军’和‘悲剧之父’喜欢得发了疯!因为我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事物,完全不一样的生命!这个生命看上去幼小不堪,甚至有些丑陋,但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它呢?就如同,我们怎么会扼杀一个幼小丑陋的婴儿呢?我们应该做的是,撒下阳光,精心灌溉,让时间来证明这个新事物!”
“如果时间证明这个新事物一无是处,我们能有什么损失?但如果我们扼杀这个新事物,最后时间却证明她是美妙的,我们才会有巨大的损失。”
“我们不是世界的真理,不是任何人的真理,大多数时候,我们甚至都不是自己的真理。但是,我们往往把自己的愚昧当作真理,当作标准,限制自己,限制他人。”
老人毫不在乎苏业和雷克的反应,如同在朗诵自己的诗歌戏剧一样,滔滔不绝发表自己的看法。
苏业和雷克相视一眼。
不愧是专业写诗写戏剧的。
第244章 商定
埃斯库罗斯继续发表意见。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被质疑、被反对、被否定、被扼杀得还不够多吗?那些新兴事物,夭折得还不够多吗?被污浊的口水淹没过的新兴事物,哪一个未曾绽放惊世的光彩?”
“戏剧诞生于何处?诞生于对酒神的祈祷,可当时的人谁能想到,这种祈祷会产生如此伟大的艺术形式?我们的前人没有因为戏剧不如祭祀庄重而扼杀戏剧,我,埃斯库罗斯,也不应该犯同样的错误。在看到怪异的戏剧形式,最差的反应,不是冷眼旁观,而是用身体挡住阻挠者,避免他们扼杀新生命。而最好的反应,是掬满阳光与水,浇灌这个看上去丑陋的幼小生命!”
雷克只是觉得埃斯库罗斯说的有道理,频频点头。
苏业被老人的话惊住,没想到这位老人哪怕不是伟大的哲学家,语言中也拥有穿透时光的力量。
苏业赞叹道:“您说的太好了。在新兴事物出现的时候,一个人从旧事物中受益越大,他的反抗越激烈,错误越多,这是神灵都无法对抗的本能。而您,埃斯库罗斯先生,伟大的悲剧之父,超脱了这个定义,用您的身躯,为新兴事物开路。”
老人畅快地笑道:“不不不,是我从的故事中受到启发,从的戏剧中得到灵感。我没有如此贤能……我只是……应该说,我只是重新定义了我。与其和那帮腐朽的老家伙一样挡在路上,我更喜欢为充满生命力的后辈保驾护航,哪怕以残躯铺路,以骸骨搭桥。”
苏业与雷克肃然起敬。
“受教了。”两人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好好研究如何写这部《扎克雷》。结构、主干、情感、精神等等一切的主要元素,都由决定,尽量不要更改,我只提一些细枝末节的建议。记住,永远不要被他人的偏见所影响,除非那人在的正前方。当然,要有能力确定什么是偏见。”
“我明白。像您这样的贤者太少了。既然您也参与,那么您如何署名?”苏业问。
“我不敢确定这部戏剧的成就,但注定是一部上限很高的作品。能参与到这部作品中,已经是我的荣幸。如果我进行署名,反而会成为这部作品和我的双重污点。如果执意要提我,在这部作品最后感谢我即可。”埃斯库罗斯道。
“一切如您所愿。”苏业没有再客气。
三个人开始讨论剧本的内容。
首先,苏业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对这部剧的理解,包括创作意图等细节,之后,三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开始讨论。
灵感永远是旧有事物的新组合,或者是一个人的旧有事物,或者是多个人的旧有事物。
三个人发自内心的讨论形成剧烈的灵感碰撞,苏业不断记录重要的语句。
一直讨论到深夜,三个人还意犹未尽。
“太累了,我要回家大睡一觉,明天中午再来!”老人也不管苏业同意不同意,转身就走。
苏业笑了笑,这位老人真是性情中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透着孩童般的直率。
两个人把老人送走后再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柏拉图商会会长哈索克授权副会长奈德尔,与苏业一同分别跟伊欣娜和西格鲁德签订了合作协议。
柏拉图商会承诺将在波斯和北欧分别建立一座大型的工坊,用以打造新式餐具。
两个人也痛快地给了第一笔合作授权费用。
一人50万金雄鹰,奈德尔膝盖都软了。
苏业只是心跳速度稍稍加快了那么一点,超新星和虎克魔药商行刚刚成立,用钱的地方较多,先不着急分红,至少等半年或一年再说。
积累多了,或许有机会来一次百万级别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