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
温熙玄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了。
他顾不得身上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管子,撩开被子就要站起,却发现自己浑身痛的厉害,双脚似乎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一样不听使唤。他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双眼之中迸射的泪光。
“皇上……”
温熙玄双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待了好几年的时光,他以为终于将她找到,可现在却得到这样的噩耗,叫他如何接受,他不能接受,不能。
温熙玄昏死了整整三天,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了吴公公今天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的晚上了。可他依旧不能站起,甚至不能走出这间房间,只双眼眨巴着仰头望着屋顶,两行无声的泪水轻轻的落下。
这个月的十七,温熙玄终于好转,他勉强扶着栏杆站在大殿的最高处,瞧着若大的皇城,心中空旷如昨日烧光的这个后花园。
暗卫回报,已经搜遍了整个中原都没有发现刘珠儿的身影,只看到皇甫明月在山上和山下继续做着他的土匪,邹可可已经回到了她的师门,询问再三都说不知道。不过,至今没有发现左右的身影。
“皇上,是否再继续搜寻?”
温熙玄冷嗤一声,推翻了面前的茶盏,怒吼道,“搜,没有找到不准不回来。”
“是!”
暗卫这一次出去,一共排出了七十七人,兵分八方开始寻找刘珠儿的身影。
五天之后,温熙玄坐镇高堂之上,将所有的事宜都交给了杜默笙,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早朝的大殿之上。
半年之后,找到了失踪依旧的左右,他已经消瘦不堪,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似乎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后背一个已经腐烂的地方在不断的恶化着。
吴飞诊治了半个月也不见好转,只知道那是一种伤口没有及时处理之后的创伤,并且带着毒素,现在已经扩散,以至于伤口会继续恶化下去,直到整个人全身溃烂而亡。
这一天,温熙玄端着酒杯坐在了一直坐在院子里不说话的左右跟前,慢慢的将两只酒盏倒满,可是两杯酒并排摆放在面前,他将一只酒盏里面放了砒霜,并且是在吴飞精心调配之下的砒霜,只要一点点就会立即毙命,不会有任何痛苦。
温熙玄低头瞧着他,看着那张从前就没有多少神情的脸庞,似乎很久之前他已经是这样的肤色,血白之中夹杂着清浅的伤痕,一重叠加一重。
“左右……”
温熙玄低声叫他。
左右没有理会,似乎被找到这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一样,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与你多年前相识,那时,我年轻气盛,你我之间总是羁绊着一些恩怨,呵……”他突然笑了一下,说道,“可气的是我从来都不会胜过你,更加胜不过你的家人给你的支持,每每如此我都会回去问我的父亲,为什么不给我关怀和鼓励,却总是要给予我最坏的打击,以至于我很久很久都想不通,甚至有过想要杀害你的想法,呵呵……不过,这么多年过来,我对你,却只有感激,感激你对我童年之中增添的那些难以忘记的情怀。今日……”
他将一杯酒盏举了起来,自己仰头饮尽,而另一杯递给了面前的左右。
左右的神情木纳而又僵硬着,只继续瞧着天上的云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彼时,温熙玄说,“我知道,你为了刘珠儿,为了你当年的那桩婚姻一直放心不下,以至于你可以亲手杀掉你身边爱慕你的人也不想叫自己的这份责任夭折,不管刘珠儿在何处,你都会跟随,却不似我这个做丈夫的人,想来都不够资格。左右,今日我称呼你的名字,白静轩……”
左右的神经跳了一下,慢慢的将视线收回,偏头瞧着跟前的温熙玄,低头瞧着他手里的酒盏,愣了很久才将酒盏接过去,说道,“她,死了……”
温熙玄的心猛地又是一阵抽痛,紧紧的咬着薄唇点头说,“我知道。我也要送你一程,你现在已经活不长久,我想叫你痛快的离开。”
温熙玄时刻能够嗅到左右背部上的那些恶臭,散发出来的难闻的气味已经分辨不出眼前这浓烈的酒气。
“我,找她,却找不到。”左右突然悲伤的说,慢慢的将酒盏接了过去,放在跟前低头瞧着。
温熙玄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回忆。
左右的脑海里全都是这段时间找寻刘珠儿的经过,他翻身越岭,查边了每一个刘珠儿可能去的地方,可他一直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只记得刘珠儿最后看到他的时候手中将她亲手缝制的那双他最爱的锦靴送给了他,跟着一烟尘飞过,左右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躺在漂泊的大雨之中,身边放着那双黑色的锦靴,而刘珠儿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知道一个人在深山老林周旋的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如何一个人杀死了两只老虎和一群野狼,更不记得身上被野兽咬伤过多少次,他只想找到刘珠儿,哪怕看到刘珠儿尸骨,他也想抱着她,一直到自己最后。
可是,他还是没有找到,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和无能,就算当年在温懿的地牢之中忍受着长达十年的痛苦折磨,就算当年他亲手扼杀了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的脖子,断掉那些不可能的感情的时候他从未感觉到如今这样的绝望。
他正正在一座高山之上周旋的三日才找到可以充饥了食物,却不小心误食了有毒的果实,导致他身上的伤口不断的恶化,现在怕是已经见到了骨头,钻到了他内脏去了吧!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身后那块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地方,似乎有上亿只蛆虫在他的身上不断的啃食,可那些伤痛却远远的比不上他的内心的痛苦来的沉重。
“皇上,我左右从那时起就叫左右,是刘珠儿告诉我,人只能向前看,可我,做不到……”他将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已经尝不到任何味道的他只觉得酸涩在嘴里环绕,跟着肚子里发出一阵呲呲的声响,叫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温熙玄只静静的坐着,继续将他的酒盏斟满,也将自己的酒盏斟满,抿着薄唇,忍受着眼中的泪水再一次仰头而尽。
可左右的手却已经拿不起酒盏,只颤抖着看着手上的酒水一点点顺着他的手指缝往下流淌,他却笑着,仿似在酒水之中看到了刘珠儿的样子。
“皇上……皇……后……”
左右断断续续的说着,可嘴角黑色的血液已经流淌了出来,那双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的双眼之中迸射着的黑暗的光辉,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神色。
温熙玄却依旧静静的坐着,不断的就手里的酒盏仰头饮尽,泪水不断的流落而下。
次日。
左右葬在了山中白家的祖坟最首,上面书写白静轩之墓,妻刘珠儿绝留。
温熙玄在这里站了很久,从早上的日光慢慢的升起到月亮慢慢的向上,他才踏着月色骑上了自己黑色的枣红大马,飞向了二十七里坡,这个一直传闻是皇后隐藏的地方。
在左右最后提到的皇后两字叫温熙玄一路找寻到了这里,他甚至不惜要派人将邹可可的父亲从老家带来,威胁邹可可说出皇后的下落。邹可可无奈,书信一封,才告知皇后在二十七里坡,可是钥匙已经不见了影子,就算找到了地上也未必能够见到皇后。
温熙玄知道,不管结果如此,他都与左右一样,不论如何,都要见到刘珠儿的踪影,哪怕是她真正的死讯。
可是他在这里盘旋了整整五日,都没有找到半个可以进入那个地府的地方,看着面洽异常高耸的房门,不乱他们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将木门打开,反倒震动的整个镇子也发出了哄哄的声响,惊的镇子上的人险些将他们当成了土匪围攻。
第六天的时候,温熙玄见到了来这里的邹可可,半年不见,她似乎比从前长高了不少,不过很是消瘦,出落的落落大方,脸上挂着女子应该有的美丽神采,可她依旧犹如从前一样,激灵之中透着几分成熟和稳重,更是聪慧的,她走到温熙玄所借住的客栈,看着坐在大堂之下那个角落的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温熙玄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将桌子上的酒杯推向了她。
邹可可轻笑了一下,摇头说,“我已经戒酒了,皇上。皇上,我来这里是与你做同样的事情的。”
温熙玄还是没有吭声,只将酒水喝光,低头吃着面前唯一的一盘子花生米。
邹可可想了一下,又说,“你不想见到你的两个孩子吗?”
温熙玄愣住了,茫然的抬头,他竟然忘记了还有他的孩子,那是他和刘珠儿之间仅有的一样珍贵的宝物了。
“在哪里?”
“一直跟在他们的义父身边。”
“义父!”
“皇甫明月答应了娘娘会陪在她身边五年,不离不弃,并且,不乱小智和小涵是否是皇甫明月的孩子他都视为己出吗,现在他们已经五岁了。皇上……”
五年,整整五年,他这个亲生父亲都没有做到应该有的责任和义务,甚至差一点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他……禁止混蛋。
邹可可看着温熙玄悔恨的样子想了一下说,“皇上,皇后娘娘给您的药中加了很多东西,想必忘记一些事情是很有可能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