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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娆下马车时,见春菊眼神一直往大门不远处的榕树下飘去,不禁觉得奇怪,转头一看,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蓦然闯进眼帘。
  她原本以为他站在树下淋雨,又要生气,这才发现男人乖乖的撑着伞。
  春菊小声说:“奴婢刚刚出来等姑娘时,容将军就在了,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雨很大,饶是云娆头上撑了两把伞,裙摆都湿了一大半。
  她原本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就要踏进相府大门,听见春菊的话,骤然拿过伞,提起裙襬,转身朝男人走去。
  “姑娘!”梅兰竹菊错愕,赶忙着撑着伞跟了上去。
  容珺永远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惹她生气。
  还远远的,云娆就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半是恼怒半是嗔。
  树下儒雅清隽的男人被她这么一瞪,一双凤眸却是弯了起来,笑得温柔又宠溺。
  云娆快要气死,来到榕树下,这才发现在大榕树枝叶茂密的遮挡下,雨势比起外头小了不少。
  见容珺除了一双鞋有些湿以外,那身白袍倒是依旧干干净净,云娆这才松了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嗔道:“你又想折腾自己身子?”
  容珺眼形内勾外翘,弯着眼眸,笑着看她时,总是特别地温柔,几乎能让人溺毙其中。
  近乎狂热的占有欲,被他很好的、完美的,隐藏在温柔如水的眼底深处。
  他低声笑着说:“我想你了,所以来看你一眼。”
  他眼神的温度像是能烫人一般,眼底的宠溺与温柔,简直能把人的骨头都看酥,更别提语气也同样温柔得仿佛要将人溺毙。
  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似微风划过耳畔,听得人耳根酥酥麻麻的。
  云娆脸上涌上一层层的热,心跳飞快很不正常,原本泛着漂亮浅粉的脸颊,瞬间红欲滴血,就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梅兰竹菊四人头全垂得低低,不敢乱看,听见容将军对公主直白大胆的话语,纷纷羞红了脸。
  容珺在某些时候,的确特别喜欢说风流话调戏她,却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说过如此直白孟浪的情话。
  “公主,雨很大,您赶紧进屋。”他的声音很温和,还有些无可奈何,见小姑娘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亮晶晶的眼里又是羞涩又是喜悦,瞬间忍俊不禁。
  真可爱。
  她实在太容易就满足了。
  容珺心脏软成一团,想象以前一样抬手轻弹她的额,却在要弹出指尖时顿了下,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
  云娆注意到他的动作,一颗心像是被人扔进蜜罐里一样,冒瞬间起了甜滋滋的泡泡,羞涩又开心的垂下眼帘,抿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今日温贵妃在宫里说的话,有些心虚,也有些担心。
  想留人,却抿着嘴,想了大半天,依旧只能说出这么蹩脚的理由:“雨很大,容将军不如先到相府躲雨,待雨小点,我再让人送你回七皇子府。”
  春菊连忙捂住嘴,差点没能忍住笑出声。
  雨小点再让人送容将军回府?那怎么不现在就让人送他回府?姑娘实在太可爱了。
  容珺却是神色如常,甚至感激的看了云娆一眼:“微臣的确被大雨困在树下,很是苦恼,如今公主都这么说了,微臣便不再客气。”
  他左手微抬,摆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请回,臣随后就到。”
  这下,就连春兰和春竹都捂着嘴,忍着笑。
  春菊的肩膀则抖得更厉害了。
  唯有春兰还勉强的绷住笑意,不过她眼里也全是灿笑。
  她们完全没想到,容将军这么一个芝兰玉树的如玉君子,居然也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云娆后知后觉的发现丫鬟们都在偷笑,瞬间羞耻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又不得不故作若无其事,忍着羞意,满脸通红的走回相府。
  就在几人终于撑着伞,踏进相府大门,准备弯过蜿蜒曲折的小道,进到堂屋时,原本哗啦哗啦,下个不停的滂沱大雨,突然就停了。
  “……”云娆僵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与无措,心道这雨怎么说停就停?容珺都还没进屋呢!
  她刚刚说了,等雨小一些,就让人送他回府,这下该如何是好?难道要扭头跟他说,雨停了,你可以走了?
  春菊像是没察觉到主子的尴尬一样,还皱着眉小声嘟囔:“这午后雷阵雨还真是来得急也去得快,这才一会儿功夫就唔唔唔……”
  春竹见姑娘都羞得无地自容,连忙伸手捂住春菊的嘴。
  云娆脸皮薄,听见春菊的吐槽,想死的心都有了,心底的小人已经捂着脸呜呜痛哭。
  就在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时,跟在后头,离她有一段距离的男人突然开口。
  他微微笑着,气质温润谦和,说出来的话更是如和风细雨般悦耳:“微臣素来爱干净,如今一身衣裳都被雨水打湿,实在难受得很,虽然有些唐突,但不知五公主可否允许微臣进到相府,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
  容珺顿了下,像是怕麻烦她一样,又加上一句:“五公主不必麻烦,只需给微臣小厮的衣裳即可。”
  梅兰竹菊及其他丫鬟婆子们,纷纷回头看向容珺。
  容珺一袭银丝绣纹精白锦袍,只有下摆微微被雨打湿,很明显就是故意找台阶给云娆下。
  他虽然被皇上指派为五公主的贴身侍卫,但到底是荣国公府的大公子,出身尊贵,从小养尊处优,居然愿意穿下人们的粗衣,不由得对他多了些好感。
  春菊更是立刻看向云娆,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答。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
  云娆糊成一团的脑子逐渐清明,耳边的心脏声慢慢变小,原本被乌云遮避的阳光再次洒落下来,世界瞬间明媚,暖得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
  她偷偷咬着下嘴唇,无声的笑了起来,弯起来的眼眸里落满了晶亮的光芒,笑意璀璨。
  认回亲人之后,她从未给容珺好脸色看,不知道拒绝过他多少次,他对她的喜欢与执着,却丝毫不减。
  云娆从未想过,那些曾经让她感到害怕独占欲与执着,在此时竟会变得如此美好。
  当一个人被你一拒再拒,甚至想过要躲你躲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回京,那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又该有多绝望。
  然而,尽管他曾经彻底绝望,想过要放弃,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始终将你藏在心底深处,不改初衷的对你好。
  云娆早就注意到了,自从那次景阳宫,她对着他崩溃痛哭,将心底的恐惧全说出来之后,容珺就再不曾喊过她娆儿,就算只有两人独处也不曾。
  不论人前人后,都对她谨守分寸,未有一丝逾矩。
  她小时候没有娘,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人告诉过她,所谓的喜欢是什么。
  但她却知道,她要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那么她会愿意为了他妥协改变,愿意将所有事都好好跟他解释,甚至怕他难堪、怕他受罚,还会不顾一切的护着他。
  她知道的,毕竟她前世就曾经这样地喜欢过容珺。
  而他现在,正在重复着她以前对他的那种喜欢与维护。
  不,不是现在才开始,打从她重活一世之后,他就一直在护着自己。
  不论是被长公主叫去清欢院,或是长公主让人送来绝子汤,她却故意打翻时,他毫不犹豫的帮她说话。
  容珺昏迷不醒那四日,钟钰终于受不住良心煎熬,跟她说,当初是她怕动摇,才骗她,说容珺让她喝了避子汤。
  其实没有,容珺连一口避子汤都不曾让她碰过,他反而自己服下对身体有害的避子丹。
  云娆震惊不已,这才终于明白,为何这辈子她分明一再地说,不想当他的通房,他却依旧坚持。
  其实当时张妈妈就已经说了,按容氏家规,媚主惑上的爬床丫鬟,就该拖下去重打几十大板,再找个人牙子发卖,不发卖,也要活活打死。
  容珺却选择护下她,自己去受家法。
  他一直都在护着她,就跟小时候一样,就跟前世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她当时一心只想逃开他,从未深想过。
  而现在,他知道她脸皮薄,容易害羞,怕她难堪,更是毫不犹豫的在人前护着她。
  云娆嘴角翘了起来,心底甜滋滋的,感觉全身都在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春菊见姑娘久久不语,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道:“公主,容将军问您……”
  云娆回过神,双颊通红,玉白的肌肤宛如透出胭脂一般,将她精致的面容映衬得明亮动人。
  春菊微怔,连忙低下头,掩嘴窃笑。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听见姑娘故作镇定的说了声:“当然可以。”
  容珺顺理成章地随着几人进到相府大厅。
  云娆知道温延清不喜容珺,是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人拿他的衣服。
  而大公子又远在江南,得知她寻回来后,虽然派人捎信回府,说会尽快带着妻子赶回来,到底路途遥远,如今都还在路上,自然也不可能让人随意进他的院子。
  至于让容珺穿温斯年的衣裳,那就更不可能了。
  最后,云娆没办法,还真只能按容珺所言,寻了个身形与他相似的小厮,让他换上小厮衣饰。
  都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可当容珺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才发现,这男人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无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男人身姿挺拔,姿貌绝伦,就算是一身小厮打扮,依旧难掩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卓尔不群。
  府里的丫鬟们都看傻了眼,甚至有人忍不住想,要是有哪个小厮能有这副容貌与气质,那该多好。
  春菊就站在一旁,听见身后的几个小丫鬟交头接耳的小声说话,蓦地扭头,瞪了过去:“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忘了私下妄议主子,按家规得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罚月俸一年吗?还不闭嘴。”
  其中一个小丫鬟小声抱怨:“春菊姐姐,可容将军不是咱们的主子啊……”
  春菊心想,那是你们刚才没瞧见姑娘那脸红害羞的小模样,眼睫扑闪扑闪的,说不出的娇娇滴滴,明显就是对容将军有意,容将军早晚要成为她们的主子。
  春梅低声道:“就算不是咱们的主子也不可随意议论,这话要是传出去,不论是对五公主或是容将军都不妥。要是传到圣上耳中,怕要怪咱们相爷连下人都管不好,到时可就是大事了。”
  丫鬟们齐齐福身,低低的应了声“是”。
  云娆并不知道这些小插曲,她心里担心着容珺知道马球赛的真相之后,又要发疯,正愁着要如何事先将人安抚好。
  她私下问过钟钰心疾一事,钟钰也老实地转述钟院判的话,说:“我爹说,容珺思虑过重,长期自残,非寻常人。”
  钟钰还说:“容珺的心疾既然严重到需要自残,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恐怕一辈子都难好。阿娆要是恨极了他,就如他所愿,让他远赴边关。若真还对他有意,那么就不要再对他忽冷忽热,忽好忽淡,不妨多关心他,让他安心。”
  云娆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始终记得要问清楚容珺前世的事,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时机。
  半晌,她摆手让负责伺候的奴仆们尽数退下。
  大厅内很快就只剩下她和容珺。
  容珺一身小厮打扮,如今安静地垂首,站在一旁,看起来倒真像她身边的小厮。
  两人的身份与位置,完全颠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