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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斯年将话说得滴水不漏,且处处都踩在容珺最在意的点上,即便他再如何舍不得云娆,也很难找出拒绝的理由。
  “丞相大人所言不虚,只是公主大典那日需游街,受万民朝拜,臣恐怕──”
  岑煊上前一步,站在云娆身旁,截断他的话:“此事容将军无需担心,五公主游街那日有御林军及锦衣卫护着,再者,今日我已向皇上请旨,当日公主的贴身侍卫且暂由我担任,容将军就算跟着,也只能待在后头听命,不如在家好好养伤。”
  温延清眉目低敛,漫不经心地整了整锦袍,懒洋洋地道:“来人,送客。容将军有伤在身,且小心将人送出府。”
  他唇角噙着散漫的笑,抬手摆了个“请”的姿势:“七皇子,容将军,请。”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接着一个说,根本不给容珺开口的机会。
  他下意识抬眸看了云娆一眼。
  只见小姑娘偏着头,不愿看他。
  “家父所言甚是,请容将军好好养伤,莫要叫我为难。”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容珺听得心都疼了,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容珺与陆君平离去后,温斯年才撩起眼皮,凝眸看向云娆:“今日我收到消息时,已经进过宫想办法回绝,可惜皇上态度强硬,说一不二。不过,知知若是不想看到容珺,即便得违抗圣旨,那我也会想办法让他走。”
  岑煊点头,温延清淡淡的嗯了声。
  云娆还记得不久前钟钰说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厅中也静默片刻。
  温斯年见她蹙着眉头沉默不语,心下了然。
  不久,果然见她微微摇了下头:“我没有不想看到他。”
  温延清脸色马上就变了,正想开口再劝,温斯年早一步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人带走。
  厅里很快就剩下她与岑煊。
  岑煊默了半晌,才低眸道:“爹要我跟你说,这几日他之所以没有过来相府,是因为娘病了。”
  云娆微微一怔,她还以为岑煊会问她有关容将的事,没想到他只字未提。
  岑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决定的事,我都会支持,就算到时后悔了,我也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这话说得好像她想如何任性妄为,就能如何无法无天一样。
  云娆听见他的话,不由得笑了:“阿兄这样会将我宠坏的。”
  岑煊眉稍轻挑,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那我岂非要变成第二个岑时卿了?“云娆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到岑时卿,随即敛起笑容,“岑夫人为何病了?”
  岑煊见她如此称呼母亲,心底不免有几分惆怅。
  云娆见他不语,心底沉了沉,莫名有些难受,随即将心中猜想问出口:“可是因为岑时卿得了怪病,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口不能语,动弹不得的关系,岑夫人才会大受打击,跟着一病不起?”
  岑煊不想她误会难过,立刻摇头解释,将那日之事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
  云娆听完之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岑太傅梦见她前世被岑时卿欺辱,甚至被人逼着投井的事?不止岑太傅梦见了,就连温家兄妹都梦见了?
  她觉得难以相信,但这一世她和容珺都重生了,他们梦见前世之事,似乎也不无可能。
  难怪她初次进宫那日,岑太傅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温贵妃见了她时亦是双目通红,一副情难自持的模样。
  倒是舅舅温斯年始终神色冷静,未曾泄露半分情绪。
  “阿兄也梦见了吗?”云娆忍不住问。
  岑煊摇头:“没有。”
  “娘自那日之后,就迟迟未醒,太医们也束手无策,皇上特地派钟院判为她搭脉。钟院判说,娘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按理应该早就清醒才对,猜测她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不愿醒来面对。”
  岑煊语气沉重。
  “方才回府,爹让我过来问你,愿不愿意随着我回岑府,见一见他和娘。”
  云娆本来就打算见自己的生母,只是皇后突然发来赏花宴的请帖,她不得不暂时专心学习宫规。如今赏花宴结束,宫规礼仪她虽然还未完全通透,但也不妨碍她拨半日的时间过去岑府一趟。
  “现在就跟你回去吗?”
  岑煊摇头:“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再随我回府即可。”
  -
  自从那次与荣国公不欢而散之后,容珺再没回过国公府,即便私宅被毁,他也始终暂住在陆君平府邸。
  他被温家人送出府后,上了马车,却告诉陆君平他要回国公府。
  陆君平定定看了他许久,有些无语:“你离家多日,回国公府必又然又要挨家法,挨了家法,伤上加伤,你要如何跟云娆交待?你还想不想见她了?”
  容珺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我已经答应皇上要回去了。”
  钟院判替他处理伤口时,那手劲与力道,远越不如钟钰那般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下手重得很,早就痛到没什么知觉的左肩,此刻居然隐隐作痛。
  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云娆刚才红着眼的模样,心口也跟着丝丝拉拉地疼了起来。
  容珺双眼紧闭,难得有些狼狈地勾了勾唇角。
  真是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陆君平听见容珺的话,却是立刻皱眉,当下就明白过来,霎时哑口无言。
  许久,他才微微叹了口气,吩咐马夫改道国公府。
  “我同你一起回去,你都在我府邸打扰了那么多日,我打扰你们荣国公府几日应该不为过。”
  容珺知道陆君平这是在帮他,不由得抿唇浅笑:“自然不为过,七皇子肯赏面,寒舍蓬荜生辉。”
  陆君平假笑:“不敢,你那继母可是长公主,比我还尊贵。”
  容珺顿了下,难得朗声大笑起来。
  荣国公听到下人禀报,说大公子回来了,即刻怒气冲冲地提棍去到飞羽苑,长公主随后而至。
  果然不然,荣国公一到飞羽苑,就如陆君平所言,要动家法。
  长公主原本想看好戏,没想到七皇子却跟着回来,不由得皱着眉上前,苦口婆心地劝阻荣国公。
  她向来好面子,在外人面前更是慈母形象,最是护着容珺,断不可能放任荣国公在七皇子面前将家丑外扬。
  荣国公被长公主带回寝间后,终是再憋不住一肚子的气:“殿下,难道你没听传闻吗?今日皇上在赏花宴上,亲口指派那孽子去当五公主的贴身侍卫,当公主的贴身侍卫能有什么前程?更别提那个五公主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亲女儿,我就算能不计较他有家不归,这件事我也不能就此善罢罢休。”
  长公主哪里不知道,她听到容珺如此自毁前程的消息时,不知该有多开心。
  “你不善罢罢休又能如何?难不成要违抗圣旨?”
  荣国公不说话了。
  他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大儿子的官位都比他高,他拿什么违抗圣旨。
  长公主轻笑了笑。
  荣国公现在还不知道那位五公主的容貌,生得与当初容珺身边的那个小通房一模一样,要是让他发现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堕落,怕是要被活活气晕过去,甚至有可能大发雷霆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凌国一向以孝为先,一旦荣国公赶容珺赶出门,到时容珺便真的前程尽毁,就连皇上也容不得他。
  思及此,长公主又是莞尔一笑。
  她突然有点开始期待两日后的公主大典了。
  翌日。
  温斯年得知云娆要随着岑煊回岑府,面上难得显露担忧之色。
  云娆临去前,他有些不放心地交待:“要是阿婉……”他顿了下,改口:“要是你母亲说了什么不动听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十多年前她就得了失心疯,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像个正常人,坏的时候……”
  温斯年说到这,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的妹妹温婉也曾是进退得宜的大家闺秀,这十多年来,却是活得不成调。
  温斯年怕云娆见了温婉时会难受或是难堪,简略地跟她解释了下她的生母温婉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温婉为威永侯嫡女,这一生,哪里都如意,就连夫君也是她亲自挑选的,偏偏唯独在子嗣上,由不得她。
  她虽是带着十里红妆的嫁妆,低嫁给了一个出门寒门的探花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这门亲事。
  幸好这探花郎没有辜负她的真心,对她情真意切,甚至在上门求亲时当众发誓,愿与温婉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这个探花郎就是岑铮,两人成亲之后也的确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可偏偏就在温婉生岑煊时,遇上了难产,后来虽然母子平安,大夫却直言她日后恐难再有子嗣。之后几年,果然如大夫所言,即便幸运地怀上了孩子,却每次都没能熬过三个月,孩子就没了。
  她的身子本来就因为生岑煊时大受亏损,接连流了几次孩子之后,更是大不如前,岑铮不愿她受苦,久而久之,鲜少留在她房里过夜。
  如此过了一年,温婉终于忍不住抹着眼泪质问岑铮,问他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外室。
  说自己不是不能容人,更不会怪他违背誓言,若是他真在外边养了外室,直接抬回府当小妾便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还坏了自己的名声。
  也不怪温婉这么想。
  岑铮没有纳妾,就只有她一个正室,可是他这一年来,虽然一样为她四处求医,想办法调养她的身子,却一次也没有碰过她。
  正常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么长的时间,都不碰自己心爱之人?府里又没有小妾,温婉自然只能往外想。
  岑铮哭笑不得,耐心解释,温婉却听不进去。
  她从小就特别喜欢小孩,尤其喜欢女孩,哥哥温斯年头一胎就生了个女儿,她不知道有多羡慕。
  温婉是生性要强,除了新婚之夜,还没在岑铮面前哭过,岑铮一见她哭就乱了方寸,只能手足无措的哄着她。
  这哄着哄着,自然又是一阵云雨,百般地温柔缱绻。
  没多久温婉如愿有了身孕,不止温婉有了身孕,就连温斯年的妻子与已经进宫当妃嫔的温昭昭也在差不多时间有了身孕,可说三喜临门。
  但也为此,岑铮跟温家人都比她还紧张,就怕这次孩子又没能保住。
  怕温婉只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同时怀上孩子的嫂嫂和妹妹生下孩子,又要伤心欲绝。
  幸好,温婉孕期虽然百般折腾,害喜严重,甚至为了保住孩子,直到平安生下孩子前都不敢随意下榻。
  可说有孕多久,就卧榻多久,害喜更是从未断过,可说一路吐到生。
  温婉为了这个孩子,被折腾得不成样,叫岑铮心疼不已,所幸十个月后,孩子平安落地,还如温婉所愿,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这个在众目期盼下诞生的小姑娘,自然很快就成了温岑两家的心头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温婉就此一生顺遂,一家四口幸福美满之际,没想到就遇上了大事。
  她拼了半条命,盼了五、六年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女儿,居然被逆贼误认为三公主,被当街掳走,就此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