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是个爱撒野的孩子
在行人寥寥的斑马线上
一边翻弄斑斓的碎物
——一边嘲弄飘忽的孤独
新巴士行速均匀
打香樟树旁经过
手提琴箱的女孩
披着长长的忧郁
从拥挤的车厢中
独自落下,仿佛
从古典油画里走出的少女
——穿着艳丽,不合群的
酒红色哥特洋裙(二)
她放下扁长的木箱
在浅白的阳光下
举起银色琴弓
认真地拨动感性的弦——
聒噪的空气里
荡漾着巴赫的赋格
好像一束金盏花
在水泥上绽放出幽香
优美的琴声反反复复
稀拉的人群行色匆匆
提琴箱里洁白干净——
没有一位陌生人为这琴声止步
优美的琴声反反复复
从正午的阳光飘到晚霞
提琴箱里躺着零散的硬币
和一张夹在花束里的纸币
留花束的人徘徊了一阵
直到琴声在空气中隐去
拉提琴的女孩抬起精致的脸庞
用微醺的紫色眼瞳望着留花束的人(三)
那是个如白桦树般的男人
在他乌黑的眼睛里散发出年青的自信
那一举一动优雅得像旧电影里的绅士
他的声音略作深沉,用成熟的口吻说:
“g弦上的咏叹调
以前每当我懊恼得想要发泄时
母亲总在我身旁拉起这首曲子
想不到,在这冰冷繁忙的城区里
也能听到如此有温度的琴声。”
女孩面朝先生深深地鞠躬,说:
“谢谢您的赞美,先生。
很高兴遇到能够欣赏的人
特别是在这个被孤立的年代里
您的母亲还安好吗?
想必她一定是极好的人。”
先生将目光投向流窜的车辆
眉头下垂,双手插袋
用更加深沉的语气说:
“她因传染病去世了。
命运总是如此无情,不分好坏
但也并非没有余地
就像一盏街灯坏了,其他街灯还亮着。
美丽聪慧的姑娘,随我来
我带你去这里安宁的一角,拐几个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