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河图形圆,阴阳合一,无为自然之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圣人又有何相可着?念及此处,守定心性,远观其物,物无其物;外观其身,身无其身;内观其心,心无其心。
忘了自己为何人,在何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万念俱灭,唯有一灵独存。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至此境界,天命是什么?这个须臾不可离的“道”又在哪里?
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百尺杆头,更进一步。那独存的一灵也不存在了,身心虚明透彻,与无始无终、无增无减、不生不灭的天地宇宙本性打成一片,融为一体。
此时此刻,只觉天地万物莫不是由自我本性流出。
原来道不远人,人自远道。
道就是天命,就是天理,就是良知。
道就在眼前,就在万物之中,就在每个人的心里!
“鱼跃鸢飞,无处不是化境。水流花开,随时都见天机。”
“有人问我修行事,月在天边水在瓶。”
王阳明终于在不着一物的心境中,大彻大悟,明白了古人所说的“格物致知”是怎么一回事,领会了圣人之道,不禁欢呼雀跃,状如疯癫。
从此,世上的名利是非、荣辱得失,甚至生死问题也不能束缚他了,他成了一个心灵自由的人。
通过龙场悟道,王阳明领悟到了一种独特的境界,他在磨炼中,“我”与万物融为一体,心胸洒落如光风霁月,获得了能够“参赞化育”的大智慧大雄力。
简言之,王阳明终于认识了真正的“自我”,心灵得到了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他的智慧和能力最大限度地开发出来了。
直到此时,他的内心才真正具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敢于承担世上的一切事情。
在平常的时候,我们的心灵沉溺于各种声、色、名、利的诱惑之中,杂念纷纭,往往是心里想做一件事而不能去做,反而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这就是所谓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内心没有一种定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当我们不断逃避自己的责任,无法面对问题时,身心就在经历着一个自我挣扎的反应。如果我们没有能力摆脱外物的束缚,这种自我冲突将会愈演愈烈,不断撕裂身心,使能量白白地损耗。
唯有不断地调整意识,使其进入一个宁静、虚无、寂寥寥,最终不着一物的境界中,洞察力提升了,对世间的事物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认识,才能在“无为”中灵活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心灵的强大不在于征服外界的什么事物,而是看它能不能认识那个真正的“自我”。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这是古人对恬适心境的一种体会,一种道法自然通透纯明的至善境界。
王阳明悟到了“道”的奥秘后,心与万物为一体,看到任何外物,都能从中发现独特的造化之美,拥有恬淡自然的赤子心态。
但是,王阳明追求的不仅是这种闲适自在的心境,他还要更进一层,与那种能够支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神秘力量融合为一,探知隐藏在世间万物背后的本质规律。如此方能达到“无心于定,却无所不定”的逍遥游境界,也才能拥有创造一切、成就一切的真正力量。
《中庸》曰: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儒家认为,修身治学、明悟本性、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固然是君子应追求的境界,但往上还有一个更高的层次,那就是“圣人”境界。
所谓圣人,就是明了“本心”,洞察了天地万物的规律,获得了大智慧,然后把这种大智慧用来协助天地裁成化育万物的人。因其破迷除妄去伪存真天人合一,故亦称圣人为真人。
也就是说,认识本性后,提升了自己的身心素质,还要积极入世,做教化百姓,维护国家、社会乃至天地大自然和谐、平衡的工作,在更高的层次上,用源自“本心”的大智慧、大能力、大境界、大手段、大气魄、大手笔来推动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来切实推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环保理念的贯彻与执行。
圣人所参与的这个过程,也称为“参赞化育”。
人能知止,静极而生动,阴中自有一阳生,这点便是生生不息之仁。修身养性,无非是顺着这一点生生之机,以本来的清净圆满的大智慧去应事接物,这就是顺而应之。
在观照的时候,要尽量做到勿忘勿助,不取不舍,不迎不拒,这样才能心不着物,逐渐克除各种闲思杂虑,使心慢慢趋向宁静、澄明的境地。
观照的方法看起来十分简单,朴实无华,其中却蕴含着非常深奥的道理。
圣道理论认为,心的本体是无形无相、不生不灭、无垢无净的,这就是“自性”。自性无处不在,原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但一个人自出生以后,受到各种世俗概念、思想的熏陶,沾染上太多的红尘习气,妄起分别,所形成的“自我”意象早与大自然脱离联系了,造成了心灵与身体乃至万物的严重对立,这就遮蔽了个人本来具有的本能智慧。
正由于这个缘故,我们对任何事物都是以自己的主观愿望去作判断和取舍。符合自己意愿的就欣喜不已,拼命去迎合、追求,盲目吹捧,甚至于无条件无底线地跪舔;而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抗拒、厌恶,乃至打压、诋毁,势必除之而后快。于是,我们与心灵本源的真善美就渐行渐远,陷入了顽固的、恶性循环的、林林总总的陋习当中,终日被各种负能量、消极情绪所缠绕,也就发现不了心灵本来所具有的无限风光了。
而通过观照,让心停止向外求索,专心致志向内观察、照看,体察当下的身心状态,不管外面的情况如何,当下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就让它是什么样,不要想着去改变它,也不要去想如何控制它,只是如实地去看着它,让一切自然发生。
“高高山顶上,孤月照寒泉;水中且无月,月是在青天。”在观照的时候,就像孤月照寒泉一般,没有什么分别,静静地照着,如此而已。
观照的过程中,必须从自己的主观愿望中超脱出来,带着一种很客观的心境在看,不管有什么喜、怒、哀、乐的情绪起来,不要对它进行迎拒或取舍,更不要自己去下判断或下结论,要想到心灵的本体是无形无相的,好的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坏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最终的结果都归于“空”,当然最后对空也不执着,一切任凭它自然起灭,不着不受。
最后,王阳明总结说道:“对于修身来说,在观照中保持诚敬之心是必要的,《中庸》曰:‘诚者,合内外之道也。’唯有至诚,方能使自己散乱无序的身心状态,逐渐进入清明灵静的境界,洞悉天地宇宙的奥秘,进而达到融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化境。”
“然而,诚敬之后,还要善于将心放开,调整到活活泼泼的状态,如山中泉水,遇圆则圆,遇方则方,随势任运,变化无穷……”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者,万物也。格者,来也,至也。
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于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
知至故意诚,意诚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国理,国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参天地者也。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