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哈·赛特当然没疯，恰好相反他是一位很理智的科学家。
其实能够正儿八经被称为学家的人，脾气多少是有些古怪的。
有一种科学家土壤学的说法，大概意思就是绝大多数的拥有极大成就的科学家都是极为自我甚至存在先天性格缺陷的。
跟普通人比起来他们不善于交流，且内心敏感；对追求女人这种事毫无经验，却认为美好的女孩儿应该爱上自己；不太擅长处理同事之间的关系，却又希望有一个不受任何干扰的环境，让他能一条心的去揭开宇宙洪荒的秘密；更不希望被生活琐事所困扰，所以必须要有丰厚的报酬让他衣食无忧，完全不需要考虑生计问题……
这样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必须得极为宽容且富裕的环境才能培养出真正的学术大拿，也就是环境是否符合科学家土壤，决定了代表世界顶尖生产力的科学家会扎根在哪里。
古哈·赛特觉得宇馨科技大概就是在开辟这种土壤，这是他在参观完宇馨科技总部大楼，听完杰克森的讲解之后得出的结论。
是的，古哈·赛特来访之后对于王宇飞的礼遇还是比较满意的。
的确，王宇飞并没有亲自带着他参观总部，但是让杰克森这位世界知名物理学家专门抽出时间来带着他到处参观，已经彰显出诚意了。
虽然杰克森介绍自己的时候语焉不详，但按照常理来说，像杰克森这样的知名科学家在宇馨科技内部地位肯定不会太低。更别提杰克森已经在宇馨科技工作两年了，怎么样也应该是一个高级项目的负责人，甚至可能是公司副总。
至于为什么不好好介绍自己其实也有解释。
像宇馨科技这样的高科技企业，而且还是一直不上市的高科技企业，自然需要保持自己的神秘感。甚至职务任命都要云里雾里的，以免一些人通过这些职业任命，判断出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是的，古哈·赛特就是这么想的。
他绝对不会相信，杰克森这样的所谓大科学家目前的职务依然只是一个实验室主管身边的小助理。
是的，两年了，杰克森依然是老约翰的助理，可以说这个位置坐的非常稳定，基本上没有向下的空间了。
但话又说回来，两年下来杰克森竟然习惯了老约翰跟班的身份。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
约翰·马丁尼斯现在是真的一条心扑在了新一代的量子计算机设计跟应用方面，基本上除了吃饭跟睡觉，整个人都泡在实验室里，如果没在实验室，那么就一定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撰写论文，基本上没有其他可能。
正因如此，老约翰也放弃了很多露脸的机会，这种机会遍都给杰克森了。
尤其是这两年，因为多种原因，越来越多的世界级的科学家大会在华夏举办，还有各种高端论坛，如果王宇飞不想去参加了，也会让杰克森作为代表参加。
这就给了杰克森许多外出交流的机会。
对于一个好名望的来说，这可是求之不得的。
为了让面子过得去，不会每次因为杰克森去参加会议而让主办方觉得宇馨科技不够重视，还专门给杰克森封了一个公司荣誉科学家的虚名。
是的，这玩意儿就是个名号，在公司内部啥面子没有。
但是外头的人不知道这些啊！
这家公司又没上市，内部高层架构从来都是秘而不宣，谁知道这个荣誉科学家在公司内有多大分量。在加上宇馨科技在行业内的特殊地位，老约翰又不是那种向往名利的人，因为杰克森一直帮他打下手，所以发表的那些重量级论文都会把杰克森放到第二作者的位置……
所以杰克森虽然在公司内部没什么面子，就是老约翰身边的小助理，但是这两年在业内的名声却是日渐大了起来，走到哪都是极受尊重的，没谁敢小看。
在加上在那些大型会议上的发言，都有公司为他准备发言稿，含金量都很足。交流时哪怕遇到一些较真的科学家探讨较为高深的专业问题时，还能以碰触到公司下阶段发展机密没法深聊来应付过去，偏偏宇馨科技也实在给力，这两年很是推出了不少新技术，竟是让人没法反驳。
所以杰克森这些年是真的在学术界混的如鱼得水，走到哪都收获一堆钦羡的目光，过得顺风顺水，甚至还有女学生投怀送抱。
比如就连古哈·赛特都认定了他是一位大科学家，收获世界性的学术奖项指日可待。
所以哪怕在宇馨科技呆了两年时间，依然只能当一个小助理，杰克森还是忍了。
反正他一年起码有半年可以不呆在公司，而是走出去享受众星拱月带来的舒爽，何必计较公司里的身份问题？
就好像现在，面前这位好歹也是世界量子技术联盟的秘书长，世界上公认在量子学术领域排在前十的科学家之一，还不是要对他摆出一副颇为尊敬的模样。
杰克森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如果不是这两年靠着在宇馨科技刷到的声望，估么着古哈·赛特都不会正眼看他。毕竟两年前他想进ibm都还需要有人引荐，而古哈·赛特要想加入ibm，大概只需要打个电话，ibm就能把合同都给拟好。
是的，学术的世界也如此现实。
“古哈，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我带您去食堂吃饭吧。”
带着古哈·赛特在办公楼转了一圈之后，差不多也到了饭点，杰克森当即建议道。
当然，以他的权限也就是带着这位秘书长在不那么要紧的部门转上一圈，不过问题不大，这些不太重要的部门反而人数最多，更有看头。
“好的，杰克森，不过王总他还在忙吗？”
“是的，每天早上王都是不见客的，这些年一直这样，哪怕是很重要的商务谈判，也会约到下午。而且你很幸运，你排在今天第一位。”杰克森随口胡诌道。
以他的层级，王宇飞的日常安排自然是完全没可能接触到的。
不过今天他接到的任务是带着古哈·赛特参观公司总部，在下午一点半之前把这位秘书长带到董事长办公室外的会客室去等着就够了。
从时间上判断，古哈·赛特当然是王宇飞今天下午接见的第一个人。
当然敢于这么胡诌更因为杰克森相信，这位秘书长今天跟王宇飞见面过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在来到总部内了。自然不怕这点小谎言被拆穿。
身为量子实验室的助理，杰克森当然知道脸书跟宇馨科技打官司的事情。
更知道古哈·赛特是代表联盟来跟王宇飞谈判的。
所以他知道这位秘书长注定是要倒霉的。
没什么别的原因，在宇馨科技呆久了，杰克森对于公司这位掌门人也有了盲目崇拜的情绪。
当初王宇飞决定将量子计算技术对外授权的时候，杰克森便打心眼里不以为然。
在当时看来他觉得这种做法极为短视，但某日老约翰一句话便让他汗颜。
“你跟着我对小智二号研究了这么长时间，你真的以为我们已经完全把这套技术吃透了么？”
老约翰别有深意的发问，直让杰克森觉得细思极恐。
这句话还能换个说法，虽然两个人每天都能在公司最机密的实验室里进行各种实验，能接触到各种机密的参数，但光靠他们两个人还不足以在别的地方能撑起这个项目，助手再多也不行。
因为老约翰自然知道他如果离开宇馨科技，随便到哪个公司去继续研究这一课题，绝对能享受到最顶级的待遇。手下的研究员都可以自己指定，那些公司肯定会满世界挥舞着支票帮他把人给凑齐。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杰克森相信王宇飞手上肯定有反制手段。
其实他很想提点一句眼前这位秘书长。
毕竟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而且对联盟的前任秘书长很不待见，还挺希望古哈·赛特能做出点成绩把洛夫·德库拉给比下去。
奈何宇馨科技给他的这碗饭还是很好吃的，他还真舍不得这份铁饭碗，如果话说得太透惹得大老板不愉快了，把他给开除了，他很容易就会原形毕露了。
所以杰克森很纠结。
最终他选择了在吃饭的时候很隐晦的提了一句：“知道吗？古哈，王经常会在实验室里抱怨，我们掌控的量子算力还是太少了！如果拥有更多的量子算力，公司的各项计划推进速度甚至能提高一倍。”
杰克森颇有深意的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已经很良心了。
这是很容易推理的一句话。
宇馨科技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多的量子算力，却依然抱怨量子算力不够用，自然不会让任何一点量子算力从指缝中溜走，如果有人这么做了，宇馨科技还没什么反应那必然是蕴量着能够得到更多量子算力的阴谋。
杰克森觉得只要聪明人肯定能听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
然而古哈·赛特只是礼貌的笑了笑，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是的，杰克森一番苦心其实真的挺好，但是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毕竟已经在宇馨科技两年了，所以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古哈·赛特听来他这番话完全是在王宇飞授意下的敲打之言。
所以那位年轻的掌门人是也着急了么？
……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下午一点半，古哈·赛特准时在宇馨科技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见到了王宇飞。
让他郁闷的是，王宇飞的架子似乎很大，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后甚至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在秘书将他带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后随意的指了下对面的沙发，说了声：“坐”，然后便又继续埋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更气恼的是，连茶水都没让秘书准备一杯。
这还是古哈·赛特第一次受到如此冷遇，早上有杰克森带他参观总部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
在加上他落座之后，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一句干脆提问，彻底让这位新上任的秘书长有些心底不爽了。
“我们希望能够修改合同，去掉合同中的不公平条款。当然相应的，我们愿意在维护费用上做一些让步。每年的维护费用可以提高一倍。”
心底不爽，古哈·赛特便也干脆生硬的回了一句。
“修改合同的不公平条款？”
王宇飞头都没抬，随意的反问了一句：“也就是说凡是加入了联盟内的成员未来都不在免费授权我们使用本该属于我们的量子算力，对吧？”
“纠正一下，那不是本该属于你们的量子算力，那是属于我们的量子算力。”古哈·赛特依然硬邦邦的说道。
王宇飞终于抬头看了对面一眼，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情，说道：“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首先，根据法律，这不就不是公平公正的条款，当然可以依法废止。其次，当时合同并不是我签的。”古哈·赛特特别认真的说道。
王宇飞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当初合同是的确不是你签的。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
说完，王宇飞再次开口道：“我要跟德库拉先生通话。”
“请稍等。”
随后办公桌上响起了电话拨号后的等待音，就在古哈·赛特二张摸不着头脑时，电话接通了。
“喂，王，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些事，洛夫，我希望你能来宇馨科技一趟，我希望跟你谈谈之前合同的问题。”
“哦？王，难道你还没得到消息？我已经不在担任联盟秘书长了，事实上我被炒鱿鱼了。真的，我正在夏威夷的海滩上，我建议你也可以来这里看看，这里的海滩棒极了。”
显然，辞职之后的洛夫·德库拉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建议你暂时放弃美好的夏威夷海滩，马上订一张来华夏京城的机票，我只给你二十四个小时，如果二十四小时后你没等赶到总部，宇馨科技将永远关闭跟联盟的对话窗口，就这样吧。再见！”
说完，王宇飞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