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烟艰难地止住了咳凑,低声说道,“魔魂入体,虽然运气好没有立刻爆体而亡,但是毕竟与人类之躯不能相容,五脏六腑会从内部渐渐腐坏……少则一两年,多则六七年,便会血尽气绝而死。”
他惨笑一声:“不过我不后悔——几年时间,足够让害过我柳家的人一一偿命了!哈……”
柳烟笑了两声,又重新安静下来,怔怔看着身前白衣不染尘的林寻舟,眼角划下一滴泪:“死也不后悔,你能明白吗?不……你是天之骄子,你怎么能明白……”
林寻舟静静看着他,想到了自己最初来陵城的目的,想到了焚天灭地……想到了很多。
为了某件事、某个信仰而生死不顾,他怎么不明白呢?他来陵城寻找焚天灭地,本就是抱着牺牲自己的心态而来。愿为天下死,粉身碎骨不回头。
但是林寻舟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道:“我会把你交给燕王府,你在云州刺杀李世子的罪责该如何判,由他们定夺。”
柳烟低下头道:“我死不足惜,只求您一件事……求您不要责罚梳云,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林寻舟看着柳烟,叹了口气:“你在云州刺杀李世子时,用的是神宫剑法,是不是柳梳云私下传授给你的?”
柳烟浑身一颤,抬头看向林寻舟,有些绝望地恳求道:“……是我去明宗探望梳云时偷学的,不关那孩子的事,宗主明鉴!”
林寻舟没有答话,绕过拦在门前的柳烟,推开门,走出这间小小酒肆。
门外晚霞沉沉,天已经快要黑了。柳梳云低着头站在路边,显得孤单又无助。
林寻舟原本不想见他,看到这场景,却心里一软,叹了口气。
柳梳云余光见到门开,恍然抬头往这边快走了几步,看清楚出来的人后,猛然呆住。半晌,他怔怔跪下,颤声道:“宗主……”
林寻舟走到他身边,停在了他身前。
柳梳云眼眶通红,低下头去:“神宫弟子柳梳云犯下大错,宗主责罚。”
“你犯了什么错?”
“……明宗戒律,惩奸除恶,不得包庇。宗门功法,不得外传。魔族同党,格杀勿论。”柳梳云带着哭腔道,“只是,只是……他是我的叔叔,小时候是他把我从陵城一路背到明宗,那时候是冬天,天寒地冻,他背着我走啊走……遇到劫匪,他为了保护我,眼角都被人砍伤……我,我……”
柳梳云说不下去了,眼泪一滴一滴砸到地上。
林寻舟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柳梳云的头发。
柳梳云终于呜咽起来,拉住林寻舟的衣摆,泣不成声。
忽然之间,林寻舟回头看向那间小小酒肆。柳梳云也察觉到了什么,怔然抬头,脸颊上还挂着眼泪。
鲜血顺着门框流淌下来,染红了门槛。
柳烟靠在门框上,单手执剑,长剑穿心而过,鲜血溅落在他苍白的指间。他双目微阖,面色平静。
他已经死了,死于自杀。
柳梳云失魂落魄地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柳烟身边,泪流满面。
最后一缕霞光斜照在酒肆前,拉出叔侄二人萧瑟的影子。
林寻舟静静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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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之上,李昼眠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突然有一个魔族变成你朋友的样子,还跳出来说“你是不是喜欢他,真巧啊我也喜欢他”,你是什么感受?
心思电转间,李昼眠忽然心里一跳,脱口而出:“你对他做什么了?”
魔族的心思不可从常理推断,魔族的喜欢同样让人不寒而栗。李昼眠一瞬间紧张起来,林州只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虽然是神宫弟子,但是魔族杀人可不看这些!
要是林州出了事……
李昼眠心直往下坠。如果林州真的因为自己的牵连,死于魔族之手……李昼眠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白冷笑一声:“做什么?我可没对他做什么。”
李昼眠依旧警惕,但微微松了一口气。
见李昼眠神色变换,沈白心中了然,说道:“这么担心?你果真喜欢他。”
沈白心想这些修真界的人类果真阴险狡诈,说什么退婚,什么反目……都是装模作样罢了,自己还真差点上了他们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