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房间内,一双眼淡淡地看着靳言,靳言躺在地上失魂落魄时,那些村民终于心满意足,杀了人的男人也许有些后怕,可一看周围全是帮凶,那股缠绕在心的罪恶感也就减轻了许多,这时,他还不忘为自己解释一句:“我已经替天行道,惩治了这个恶魔的姐姐,至于靳言,你们看怎么……”
一位妇女叫喊:“当然不能放过他了!应该让他和他姐姐一样,去那个世界团聚,才算是真正惩治了他们,为村里那些失踪的人,还有我们的小孩报了血海深仇!”
小虎父亲道:“靳言是个妖孽,咱们就这样杀不死他,法师就在外面,我们先把靳言封在这里,再让法师作法,用符纸镇压了这块土地!这样,这对姐弟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杀人的男子点头:“好,就这么办,那咱们把靳言丢在这里,先出去吧。”
另一名妇女微微挑眉,尖锐地道:“就这么放过他了?这个妖孽,害得我们村子这么惨,这么多人家破人亡,不行,我不解气,我还要再揍他一顿!”
周围的人并不阻拦她,那名妇女说完便提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靳言,她狠狠甩了他几个耳光,打得靳言脸都肿了起来,然后,她轻轻转过身,当靳言有一丝清醒之时,一抹微弱的痛楚从脖间传来。
这痛楚就像他被蚂蚁咬了一口,对此刻的他而言,是最微不足道的,靳言睁着眼,眼珠微微地动了动,之后,他又被像狗一样地扔在了地上。
渐渐,村民们的骂声远去。
靳言耳畔再也不剩下任何声音。
他如死了一般瘫在地上,直到那些村民将大门关上,他们浇上汽油,朝里面扔了火把,然后那位上了年纪的法师开始布坛作法,法师嘴里念念有词着,而这时大火也燃烧了起来,火焰猖狂,一会儿便烧到了靳悦的房间,二人被熊熊火舌彻底吞噬。
空气中全是汽油刺鼻的味道,烟雾,粉尘,烧焦的气息,都令靳言痛苦地咳嗽,他一身的肮脏,血与汗水融合,他脸上的泪干了,只留下道道狼狈的痕迹。
那些村民,竟然是想活活烧死他们。
他抬眸,看着就在他不远处的靳悦。他咬着牙,使尽全力爬向她。那些村民走了,这个噩梦一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也终于能够来到姐姐身边,陪着姐姐了。
他挣扎着,用疼痛的胳膊触碰靳悦,他将她扶起,抱进怀中。靳悦闭着眼,如果不是她的满身伤痕,他只会以为她睡着了。曾经,她是那么美丽,如今,却以这种极度屈辱的方式死去。他想用自己的衣裳为靳悦遮住身体,可他也知,此刻这些对靳悦毫无意义。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可她的呼吸已不再继续了,她没有了心跳,也不会再睁开眼喊他的名字。那些村民杀了她,想把他和姐姐一起火葬在这里,因为他们恐惧他,恐惧他可以预知死亡的力量。多么可笑啊,他居然有一瞬间相信了卿桑的话,相信自己拥有这双眼是幸运。他曾经不怪那些村民,因为他理解他们,理解他们的恐惧,人总是排斥异类,就像曾经姐姐安慰他说,小言,你要知道,当一个人有力量可以保护所有人时,那么别人就会害怕,害怕那个人的力量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是啊,是啊,正是因为他的力量,他的眼睛,他给自己最亲的人带来了这么大的灾祸,如果死的是他,也就罢了,可是姐姐,姐姐是无辜的!
而这一切,他如何不怪,他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原谅他们!
“你们要我死,可我偏不会死,你们记住,我恨你们每一个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靳言在一片燃烧的火海之中紧紧地抱着靳悦的尸体,他仰起头,嘴唇颤抖,眼睛红得就像两个血洞,他的眼眶落下泪水,叫人心碎,接着,他的悲伤被愤怒取代,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在他眼底浮现,他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姐姐死了,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他好痛,他好恨,他痛得锥心刺骨,仿佛天崩地裂般,他痛得几乎昏厥,刹那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可怕而扭曲,他的绝望,他的悲伤,他的愤怒,全都凄厉悲恸地响在火海中,然后,他又哭又笑,狼狈至极。他觉得全世界都面目可憎,一切,一切都那么虚伪!他恨不得此刻死的人是他自己!那么,他就不用面对失去姐姐的痛,不用再看那些人丑恶可怖的嘴脸!
他除了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靳言双目通红,后又觉得阵阵可悲。他的人生短短十几年,就要面对这般惨痛的经历。他能看到死亡,终究是他的不幸。不幸的不仅是他,还有他的亲人。这样凄凉的人生虽不值得眷恋,但他也不能就这样,遂他们心愿地死去。
念此,靳言突然不哭了。
刚才他的嗓音就像受伤的野兽一般,哀嚎起来沙哑无比,难听至极。此刻,他冷静下来,眼底的恨意开始浓郁,越来越浓。
鲜红的血丝布满了靳言眼球的每一寸。他垂眸,眼神空洞地看了怀中靳悦一眼,他微微咬唇,最后低喊了一声:“姐姐……”
下定决心之后,他轻轻放下了靳悦的尸体。
他从火海中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异常。
他如行尸走肉般缓慢地走出这个囚笼般的房间,少年脸上的神情木然,已是生无可恋。
他的心被那些村民剜走了,那里破了个血洞,永远也无法愈合。
房间内的一切都被烧毁了,天花板上的东西开始疯狂下落,村民们打算把他和姐姐葬在火海中,再用所谓的术法困住他们,让他这个“恶魔”永远也不能出来作恶,只可惜,他这个“恶魔”不仅可以出来,还可以吓得他们肝胆俱裂,当场死亡。
靳言视火焰为无物,他穿过大门,走出火海的那一刻,屋外的狂风大作。
他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天上的血月到了正中的位置,红得愈发明亮骇人。
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个人,还有站在最前方,那个身穿古装,有着一头瀑布般长发的女人,她看着靳言,绝美的双眸里仍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第110章禁地
卿家。
卿桑带着薄司一行人在老宅里寻了半天,终于站在一堵高墙前。
薄司问:“这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