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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来才知道,真正觊觎仙网的其实是天道皇朝,而主导那一切的恰恰正是他的亲姑姑宸妃洛存思。
  查清楚一切的他气势汹汹杀入皇宫,才知道姑姑竟误以为他已经死了,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替他报仇。
  是啊,连他自己都不信当初那个曾被天道堂拒之门外的废物竟会成为太上谷少谷主,
  修真界实力为尊,太上谷万年来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都是修真界的无冕之王,太上谷少谷主的身份,在修真者眼中甚至比天道皇朝的皇太子更尊荣几分。姑姑就是再敢想,也不敢把自家废物侄子跟太上谷少谷主这样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侄子死了,害死侄子的罪魁祸首不仅修炼有成,还跟太上谷少谷主停云公子你侬我侬,他能够想象得到当姑姑得到消息时是什么心情。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停云公子就是自家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侄子。
  他的心上人唤作云音。
  当初他问她闺名时,她捂嘴窃笑,笑着以手指云。
  他跟踪寻访,好不容易寻到云尚书家,天承帝却在下旨时误把她妹妹云谣指给给了他。
  以为幻想破灭,却不想云家舍不得自家金尊玉贵的嫡女嫁给天都第一纨绔,一场李代桃僵,恰恰把他心心念念的姑娘送到了礼堂上。
  只是谁都没能想到,云家谁都能踩一脚的小小庶女竟有个大能母亲,会在婚礼上被自称她母亲故人的琳琅天掌门当众带走。
  离家之后,他改名停云,寻寻觅觅,半世流离只为停住一朵云,却不想,兜兜转转,到底还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功名利禄如浮云,权势地位如烟尘,得道成仙也非他所愿,这辈子他唯一执着的不过是那一朵云罢了,偏偏只有那朵云,他费尽了心机,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当初出走的时候他曾给姑姑留书,不修炼有成不回家。他本打算再过些时日就带着云音一起回家,甚至还幻想过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震惊讶异的模样。
  生他者父母,拉扯他长大的却是姑姑,只比他大了七岁,却拼尽了全力护他,祐他,努力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洛家为他挣出一条活路的姑姑。
  姑姑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替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报仇。
  真相水落石出,原来真正的凶手竟是他自己!
  他没办法替她报仇,就只能想办法赔她一条命。他不惜堕魔,只身闯入瀚海魔域,千方百计干掉了前任魔尊,才终于寻来寄魂转生之法。
  万无一失的寄魂转生之法,偏偏到他手里却出了岔子。
  整整十二载,他走遍了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云音却仿佛被人彻底从这世上抹去了一般,踪迹全无。
  三个月前,他终于忍不住再次使用了寄魂转生之法。这一次,他终于察觉到了云音的气息,虽然一闪即逝,却令他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
  也正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承平已久的修真界忽然开始遭受异魔的侵扰。
  先是世界的某处出现空间裂隙,随着裂隙一点点扩大,异魔便蜂拥而入,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这种时间上的巧合,让他隐隐有种不安的联想。
  不管那是不是他的错,他都无法袖手旁观。
  出事之前,他刚刚正在修补一处空间裂隙,本来那裂隙都快被他堵住了,天知道哪里忽然跑来一群蠢修士,没看出他在堵缺口不说,还趁着他无暇他顾,不讲武德从背后偷袭他,一掌将他拍进了空间裂隙之中。
  他做梦都没想到凶残的异魔没弄死他,突袭的正道修士没弄死他,罡风凌烈的空间裂隙没弄死他,弄死他的却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家伙……
  第2章 2掉马了 此子竟辱他至此!
  从剑入心脏,到脑海中浮现自己的一生,不过只是短短一瞬。洛昭宁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竟会死在一个小家伙手里。
  这算是在阴沟里翻船了吗?
  他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只是,在看到小姑娘那张稚嫩的小脸的时候,他突然晃了一下神。猛然想到如果当初寄魂转生成功,云音的转世大概也是这般年纪。
  就这一刹那的迟疑,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他真庆幸自己当时为了第一时间前去查看空间裂隙,用的是距离事发地更近的身外化身,虽然在阴沟里翻了船,却总算翻得还不算太彻底。
  不然,堂堂魔尊,报出名号,整个修真界都要抖三抖的至尊强者,如果真的被一个炼气期的小家伙一剑捅死了,这说出去……
  面前的小家伙显然有跟他一样的疑惑,短暂的愣怔后,竟然皱了皱眉。
  就在洛昭宁以为她或他终于要给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了之时,那家伙说出来的话却令他忍不住气抖冷。
  “说好的魔尊呢?弱成这样,你该不会是个假冒的吧?”
  声音跟眼神一样清凌凌的,却能听得出来,的确是个女孩。说罢,她甚至还幽幽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颇有那么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隐约间竟让洛昭宁想起了自家那个从不好好教徒弟,只知道吨吨吨喝酒,却还嫌弃徒弟资质低劣的师尊。
  不好意思,身为魔尊,却弱成这样,真是对不起了……
  洛昭宁闻言,喉头顿时泛起一阵腥甜,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仿佛嫌他还不够郁闷,见他吐血,小姑娘只是嫌恶地皱了皱眉,避开血迹,一把掀掉了他脸上的修罗鬼面。
  堂堂魔尊,万魔之主,魔域之王,标志性的修罗鬼面。
  人在面具在,人亡面具亡的修罗鬼面。
  此刻,
  竟被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地掀掉了!
  面具下那张从未在人前暴露过的脸就这样突兀地暴露在了微凉的夜风之中。
  正是月中,头顶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映照下,失去了面具遮挡的男子面容纤毫毕露。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月光下好看得仿佛玉人一般。
  大概没料到面具下竟是这样一张脸,小姑娘微露错愕,随即朱唇轻启,幽幽叹了句:“卿本佳人,奈何堕魔?”
  空气顿时突然安静。
  一时间,连风吹树梢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洛昭宁真庆幸此刻还是夜里,月光虽亮,但到底不及烛火,不然,此情此景如果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羞愤欲死。
  此子竟辱他至此!
  身为魔尊,他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调戏了!
  她不仅杀他,竟还要辱他!
  饶是堕魔前曾对天发誓,哪怕成魔后也决不滥杀无辜的他,此刻也忍不住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高手的自尊,魔尊的尊严什么的,已经半点不剩了,他此刻只求速死。
  唯一令他感觉庆幸的是,他掉马了,却也没掉。
  当初他为了逗荣华那个小木头人,故意把身外化身炼成了荣华的样子,没少借着他的样子胡作非为。
  堕魔后,为了不连累太上谷,他一直戴着面具,没想到唯一一次被人看到正脸,露出的却是荣华的脸。
  这世界当真可笑,当初在太上谷的时候,他故意炼成身外化身,就是为了干坏事能让荣华背锅,可惜,却没一次成功。
  如今,他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却反而莫名送了他一口大锅。
  从来没有人见过现任魔尊长什么样,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太上谷谷主荣华长什么样。
  还好,对方只是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
  再怎么心机深沉,再怎么心狠手辣,也只是小姑娘而已。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怕公然宣称魔尊跟太上谷谷主是同一人,大约也只会被当成哗众取宠的谎言。
  以荣华这些年在修真界的威望,哪怕只是把他跟他这个作恶多端的魔尊联系到一起,都是种亵渎,更何况是相信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了。
  谦谦君子,高风亮节,怜贫惜弱,刚正不阿。
  那样的人,简直天生就是为了守护苍生而生的,别说污蔑他是魔尊了,哪怕只是指责他有私心,也会惹来那些把他当成神一般崇拜的信徒的群起而攻之。
  太上谷一脉修的不是仙,而是神。而荣华,正是太上谷立谷数万载以来,最接近神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为神爱世人,恰恰相反,正因为不爱,才能做到真正的公正严明。神只需要公正,不需要感情。
  在荣华那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眼里,他这个曾经的师尊一定是可笑的。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可知道,一旦堕魔,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没有人会在乎你为何堕魔,他们只会知道你是魔族,从此你将人人喊打。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就放弃正道魁首的身份,背叛师门,堕落成魔,何其愚蠢!”
  荣华那个家伙永远只会精准地衡量对错,冷酷地权衡利弊,却不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那样的家伙,大概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爱。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洛昭宁直到今天依然记得当初荣华说出这番话时自己那复杂难言的感觉。
  那个女人是他的爱人,如果没有意外,本应是他荣华的师娘,甚至还曾给他做过衣裳,带过糖,在他口中却仿佛只是一个可以轻松被取代的物件。他那时才知道,自己的徒弟恐怕真的异于常人。
  哪怕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也没有自信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份量。
  他真怀疑,如果不是师尊飞升前曾逼荣华承诺永远不伤他这个太上谷弃徒性命,自己是不是早已经被他除魔卫道了。
  那一次,在人前偶然相遇,那混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毫不犹豫就冲上来给了他一掌。那一掌虽不致命,却让他痛彻心扉。
  虽然正邪不两立,虽然荣华这个徒弟是师尊硬塞给他的,虽然自己这个师父从未尽过一天教导之责,还以欺负他这个徒弟为乐,但好歹也师徒一场,此前种种,现在想来,依旧意难平。
  思及此,洛昭宁心中因为无端给人扣了一口大锅而产生的那点愧疚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死道友不死贫道,掉马的是他太上谷谷主荣华,又不是他魔尊洛昭宁。
  目光落回到眼前的小姑娘脸上,洛昭宁恶意地勾起了嘴角。
  那样明媚绝艳的小脸,那样决绝森冷的表情……
  据说荣华前段时间看上了玄天宗掌门清玄的首徒,意欲收她为徒,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丫头吧?
  认出插在自己心口上的正是清玄曾经的佩剑九思,洛昭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修真者的佩剑都是曾用自身灵力祭炼过的,若非亲近之人,绝无可能轻易转赠。
  好极好极!
  无聊了太久,终于又有好戏看了。
  也不知,当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小丫头发现传说中的正道魁首,凡人心中的保护神,修真界的定海神针,竟跟魔尊洛昭宁长着同一张脸,而他竟还想收她为徒时,会是什么表情?
  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洛昭宁眼前又浮现出了云音的脸。
  从金陵洛氏差点被当成礼物送走的待宰羔羊,到肆意潇洒的天道皇朝东亭侯,到高高在上的太上谷少谷主,再到如今人人喊打的魔域至尊,他的人生际遇可谓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回顾一生,他才发现自己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当初偶遇云音,千方百计调查她身份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他还只是天都人憎狗嫌的纨绔公子,而她也只是尚书府上无人问津的小小庶女。
  无关宗门利益,没有权势倾轧。
  长亭一见,一眼万年。
  阳光下,少女以手指云的那一幕那么甜,那么美,却似一个诅咒,缠绕了他终生。让他一口气将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尝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