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鸣绕着小山仔细看,“你确定不是?每一只都检查过了?”
沈丹青:“全部对过脚环了,没有你家儿子。”
迟鸣席地而坐,把手指探进笼子,在不怕人的某只头上摸摸,他早就想过,他儿子很可能是找不着了,但过去的几天里,每多做一次努力,就会多几分期待。
不知不觉地,他开始相信,他儿子就在电话对面的某人家里,骄傲地抖着头顶的长毛儿,很期待能被他找到。
毕竟上百只鸟,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也很足够了。
结果还是不行。
一个人,在遇到难以接受的情况时,会首先试图否认事实,迟鸣这几天,每天都会告诉自己,儿子很可能回不来了,但在内心深处,他根本不信。
从叫它儿子的那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会把这只小鸟崽儿一直养到寿终正寝。
飞跑了?那就找回来呗。
至于找不回来的情况,其实以前根本没认真想过。
不过现在,他脑子里时不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一直找不到儿子,该怎么处理鸟笼和其它鹦鹉用品?
扔了舍不得,留着又伤心。
沈丹青准备了一些规格统一的笼子,说要把鹦鹉们从小笼子换进去,一起送到宠物医院,先检查身体,再看之后怎么安排。
迟鸣亲手把新笼子组装好,“你们都歇会儿,笼子我来换就行了,顺便再检查一遍。”
沈丹青:“我们把脚环号对了三遍,确定没有66或者99。”
“嗯,知道。”迟鸣说着,打开第一只小鸟笼,把里面的玄凤捉出来,仔细检查脚环,然后给它顺个毛,问一句“你见过我儿子吗?”,最后把它放进宽敞的新笼子里。
然后第二只,一样是检查、顺毛、提问、放好。
第三只。
第四只……
这样检查了几十只以后,情绪低落的老父亲仿佛成了人肉流水线,从抓鸟的姿势,到问话的语气,再到顺毛的角度,都几乎如出一辙。
快到一百只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心不在焉,手上力道不稳,一不小心就让第九十三只飞了,助理们踩桌子爬柜子,很是折腾了一阵儿才把它再捉回来。
迟鸣心情变得有点糟糕,从九十四开始,直接省略了问话和顺毛,只是抓过来看脚环,然后把它装进笼子。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迟鸣刚打开一百的笼子,就猛地转过头,看那只刚被自己放进新笼子的九十九。
黄色小鹦鹉正蹲在站架上仰头看着迟鸣,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它明显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迟鸣朝它脚上看了一眼,两边都没有脚环,正因为这样,迟鸣在检查它的时候格外不走心,几乎只是一过手,就把它转到新笼子里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把它放下之后,迟鸣忽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所以才会转头再看一眼。
对视的感觉太熟悉了。
迟鸣隔着笼子问:“……儿子?”
小鹦鹉头顶长毛轻轻一颤,扭过视线不看迟鸣。
迟鸣深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后怕,同时又非常庆幸。
他打开笼子,朝小鹦鹉摊开掌心。
沈丹青提醒道:“这只没有脚环。”
迟鸣没立刻回答,等小鹦鹉走到他手心儿里,才托着它站起来,对沈丹青说:“我要找的是儿子,不是脚环。”
沈丹青:“每一只都长一样,没脚环怎么确定是它?”
迟鸣:“不用确定,这个就是我家儿子。”
沈丹青笑着走过去,在小鹦鹉头上轻轻一点。
一人一鸟对上视线,沈丹青心说:九殿下,这下你满意了吗?
小九也默默在心里吐槽:好了,少说一句你会死吗……
这次的认鸟大戏,其实就是小九自己提出来的,一开始他倔得像牛,死活不肯回来,但刚坚持两天,就忍不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除非迟鸣能在一百只玄凤里认出哪个是他,他才愿意回来。
沈丹青非常配合,不止摘了他的脚环,还继续增加了难度,多放了几十只烟雾弹,甚至亲自在旁边误导迟鸣。
但迟鸣还是做对了这道选项167个,但答案只有一个的选择题。
沈丹青跟迟鸣道了恭喜,很识相地把多余的人和鸟都清理走了。
很快,这间公寓又像之前一样,只剩慈爱的老父亲和倔强的熊儿子。
本来,迟鸣在心里准备了很多问题,想留着儿子回来之后一个一个问他。
或者说,审他。
但现在儿子真回来了,他却觉得那些问题都特么不重要了。
“肚子饿吗?”这才是老父亲从养儿子第一天开始,就时刻都在关心的问题。
小九这几天几乎吃空了他二叔的冰箱,但还是朝迟鸣点了点头。
接着,迟鸣问了一个之前从没问过的问题,“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