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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死攥着嬷嬷的手不肯松。
  临了,堂堂一个皇帝妃子,竟为了儿子,给一个管事嬷嬷下跪。
  放到那里都是乱规矩的大事,只要捅出去一星半点,从德妃到嬷嬷,不死难以收场。
  “哎呦哎呦,娘娘您这是折煞奴婢了。”
  管事嬷嬷唬一跳,也跟着跪了下来。
  假山石头缝隙里,倒是隐蔽,可地上也全是小石子,各种坑坑洼洼不平整。
  嬷嬷一跪下去,便觉得膝盖疼,更别说德妃一个被娇养起来的娘娘。
  她伸手拉德妃起来,德妃非不肯。
  “求嬷嬷告知我儿如何了......我若不问清楚,便回去了......往后几日,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她苦苦哀求,眼泪顺着脖颈,一路往下。
  若不是嬷嬷拦住,让她磕头,她都不带犹豫。
  “唉”嬷嬷这回是真被触动了。
  管他何种身份,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片心,总归到哪里都一样的。
  她沉默了半晌,终是道,“娘娘若真想知道,便起身吧,奴婢说与你听便是......”
  原来几日前,佟贵妃娘家嫂子入了宫,贵妃当日也胤禛抱了过去。
  可不知何故,胤禛在佟贵妃怀中,很是抗拒,哭闹不止,摆明了很难亲近的模样。
  佟贵妃家里的嫂子随夫君在苗疆赴任,见多识广,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她可怜小姑子自己无字,养个阿哥还同她不甚亲近。
  便想了一个秘法,可使这孩子淡忘生母,只认养母......
  德妃一听,顿觉晴天霹雳,回过神以后,满是不可置信。
  头一个念头,便是把桩事捅出来,去皇帝跟前好好告贵妃一状。
  可她一个嫔位,拿什么和贵妃斗?
  更别说,四阿哥还在她手里呢!
  待要再问得清楚些,嬷嬷却劝她赶紧走,再不走被佟贵妃发现,两人都要吃挂落。
  德妃回去以后,尤自不信邪,试探过胤禛好几回。
  但胤禛从此对她彻底冷了下来,连性子也变了样。
  起初德妃还是能自我安慰,亲眼见过胤禛把她送的东西,悄悄扔到了水塘里。
  便是再不肯信,也不得不信。
  从此德妃只当自己没了儿子。
  狠狠哭过之后,便把胤禛的胎发收了起来,从此压箱底。
  正巧她当时过了不久,便被诊出有孕。
  随着另一个儿子的到来,她想起胤禛的时候越来越少。
  若不是后来佟贵妃去世了,德妃估计她和胤禛,大概鲜少有交集。
  *
  康熙发了热,宫外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大阿哥本来急匆匆由书房回了正院,都来不及关怀大福晋几句。
  冷不丁地被这个消息炸懵了。
  又听闻太子已经在御前侍疾,左右为难地站在原地半晌,不知该如何是好。
  “爷还是去宫里吧,妾身这边已经请了府医看过,并无大碍。倒是皇阿玛那里,暂时还离不得人......”
  大福晋握着胤褆的手,一副事事为他考虑的架势。
  大阿哥一下松了口气。
  虽然心里已经做下决定,但这话由谁说,还是很重要的。
  既然大福晋如此识大体,他也不介意说几句好听的,宽慰她一番。
  “你放心,便是这个孩子不好也无事,爷既然能叫你生嫡女,也定能叫你生嫡子。”
  “后院的那些女人们,谁也不能越过你去。”
  大福晋脸一僵,对这个随意诅咒孩子的丈夫,已经不抱期待。
  但想到几个女儿,她还是强打起精神。
  “爷放心去,家里有妾身看着,便是后院几个要见爷,妾身也定会缓着来......”
  这都十万火急了,还嫌他不够忙?
  见什么见?和胤礽交锋,已经够他喝一壶了。
  哪儿还有心思落在后院。
  “你就是太软和了,爷的话放在这里,后院那些若是敢闹出动静来,但凭你处置,便是逐去了庄子上,你看爷回来可会说句二话。”
  胤褆摸摸脑门,不甚在意道。
  大福晋眼神落在肚子上,口不对心道,“那可不行......不说她们都是官宦之女,里头还有太子妃的亲姐姐呢......”
  不说太子妃还好,一说太子妃,胤褆立马想起胤礽那张得意的面孔。
  他脸一沉,“这是爷的府邸,爷说了算,凭她是谁!爷的话放在这里,石静宜若闹出事情来,你只管逐!”
  胤褆恼极了,想到胤礽那个鸡贼的,此刻正在御前,不知如何和皇阿玛培养感情呢。
  便火烧屁股一般,撂下话,抬步越了出去。
  大福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冷了下来。
  原来给人上眼药,也不是多难,以前是她手段太过仁慈了。
  石静宜这段时间,最好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别冒头。
  不然哪怕回过头,亲自去太子妃跟前赔罪,她也定不会饶了她!
  *
  胤禛是收到消息最晚的那个,隔壁老八动了,他这里才动起来。
  “爷,天冷,您把披风披上。”
  四福晋追出来,亲自给四爷披上披风。
  系丝带的时候,她还说呢。
  “妾身刚收了消息,说成年的皇子们,有一个算一个俱都去了。咱们娘娘在宫中位分不低,早该收了消息才是......”
  她真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不解。
  明明是亲母子,为什么处得跟仇人似的。
  四福晋想着,若是能替四爷和娘娘去了这个心结,是不是四爷就会待她上心几分。
  见过太子对太子妃的一片深情,她们这些当福晋的,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想向太子妃看齐。
  夫妻之间不说举案齐眉,比后院那些个东西更叫爷看重,不是理所应当么?
  四福晋这却是打错了算盘,拍马屁一下拍到马腿上。
  胤禛先时还面无表情,一听“德妃”两个字,瞬间寒了脸,如入寒冬。
  他挥开四福晋的手,自家把披风带子系好,眉目不动地盯着四福晋看了一会儿。
  直到四福晋被他盯得赤红着脸,尴尬地低下头,才收回目光。
  他冷声冷气道,“往后别叫爷再听见你编排娘娘,若在府中呆的无聊,不若去寻太子妃。连皇阿玛都说太妃端庄持重,是命妇的表率,你多去学着些,总没坏处。”
  他说罢抬腿上马,不顾四福晋的脸色,兀自骑马而去。
  一路疾行至宫门口,狠狠散了散心头的郁气,才缓了下来。
  其实胤禛何尝不懂,四福晋根本没说错,本意也确实为他好。
  可“德妃”两个字,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他心中不可触碰的存在。
  不能想、更不能对比。
  否则思之便殇、便痛。
  他下马,一路疾步入内,连随身太监也不等了,匆匆行至乾清宫。
  乾清宫宫门大开,外间的太监、宫女们步履匆匆,忙而不乱。
  梁九功见胤禛过来,忙忙迎上来,领着人往偏室走。
  这会儿太阳初升,把宫墙彻底照亮。
  胤禛抬步顺着玉阶往上,周身都沐浴在阳光底下,心中阴霾也好似被驱散不少。
  他侧身看梁九功,正要问其余阿哥们可都来了,现在何处。
  侧目便见太子妃逆着光,站在了阳光里。
  璀璨的阳光做配,给她周遭都镶上一层金边,小腹微凸,满面柔和的模样,圣洁美好。
  见他看来,她灿然一笑,指了指小宫女手里的食盒。
  “四弟也来了?倒是正好,怕你们饿肚子,提前送了这么些过来,还怕拿多了,现下倒是要担忧够不够。”
  胤禛含糊应了几句,心念一动。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向来恪守礼仪,却总对太子妃另眼相看了。
  太子妃总是鲜活灵动,沐浴阳光,笑起来的时候,可与太阳争辉。
  他对太子妃的感情,就好像活在泥沼里的人,拼命想汲取阳光一般。
  不见得有多爱慕,只是很向往,想要更靠近太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