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一点的，想着这世上，也就两个骨血亲人，就算有些怨言，也就罢了。
可宋重锦就不是心软的，听着齐乐说着这些，他神色并没有半点的变化。
齐乐看到宋重锦这个模样，眼神一动，知道这并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动的人。
心念急转间，嘴边的话就转成了怀念齐欢，怀念年少时光了。
在她的回忆中里，齐欢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子，大家都疼她，她性子天真娇柔，对她这个堂姐最是崇拜喜爱不过。
打小就喜欢跟在自己后面打转，活脱脱一个小跟屁虫。
平日里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出去外头，跟人连脸红都不会，可却能为了堂姐，跟人吵架，吵不过哭唧唧的回家。
下一次听到有女孩子说她齐乐的闲话，被她听到，还会红着眼睛，带着哭腔的维护。
齐乐这个堂姐送她的不论什么礼物，都被她细心的保管收藏。
在外都以齐乐为荣！真真是最贴心的小妹妹。
又说当初齐欢和宋弘当初也算是青梅竹马，毕竟一个圈子的，日常宴会或者各种节日大家结伴游玩的时候，总是能碰到。
而且两人小小年纪就定了亲事，一个少女怀春，一个少年情动，宋弘在外，只要看到齐欢，那都是体贴备至，照顾得十分妥帖。
谁看了不说一句，两人天作之合？
只是没想到后来齐家出事，齐欢被贬为官奴，宋弘另娶她人。
也没想到齐欢居然和宋弘有了孩子！
宋重锦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虽然年少的时候，饱受宋春花的折磨，可他对母亲的所有的向往，都在张婆子身上得到了满足。
张婆子更符合他想象中合格的母亲，泼辣，刚强，护短，一颗真心和那么一点母亲的温柔，都给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对于齐欢，要说多母子情深，还真谈不上。
他追查齐欢的死因，一是出于齐欢生了他一场，这生恩已经无以为报，只能查询她死亡的真相，为齐家翻案。
这是一种责任，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他自认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最要紧的是知道什么最重要！
齐欢在他心中，比宋弘和宋春花重要！可自然不能跟永珠和岳母相提并论，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无情也罢！对于齐欢这个生母，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个。
所以他此刻在听到齐乐的这些话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齐乐只是在挑拨他和宋弘之间的父子关系。
唯有将齐乐的死推到宋弘和大楚皇帝那边，才能将宋重锦拉拢到自己这边来，或者说，让宋重锦的心略微偏向她这边。
可齐乐难道不知道，他和宋弘之间本来就不是父子情深的关系。
两人对彼此都掺和着算计，考量，利用，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更何况这里面，齐欢之死，真的和齐乐无关吗？
齐乐并不是这么蠢的人，她说这些话，明知道自己不会相信，为何还要这么说？
这么想着，宋重锦疑惑的就要抬头看向齐乐。
才一抬头，王永珠就眼疾手快的捏了一把宋重锦，立刻让他回过神来，忍不住后背冒出一层白毛汗来。
他差点忘记了，齐乐的摄魂术！
若真抬头了，对上齐乐的视线……宋重锦不敢深想下去。
王永珠捏醒宋重锦后，倒是抬头直直的对上了齐乐的视线，不卑不亢的道：“王后若今日召见我们夫妻，就是为了说这些，我觉得倒是可以到此为止了！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人都要朝前看！王后这般挑拨我夫君和父亲的感情，到底是何居心？”
齐乐倒是一愣，没想到是王永珠先说话，扫了一眼宋重锦，忍不住露出一点轻视和讥笑来：“宋大人为何不敢看本宫？是无颜面对？还是？”
说完又叹息了一声：“罢了！是本宫着想了！大楚一贯讲究一个孝，宋弘是你亲生父亲，你也有你的难处！是我不该多提！”
旁边的碧珠十分有眼色的起来解围：“王后，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只怕宋大人他们要准备入席了！您也该准备一下了！宋大人他们的使团想来一时还不会离开，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面。不如先让宋大人他们回去？”
齐乐今日见宋重锦和王永珠，本就是试探，想看看两人摸摸底。
先前这一番试探，她已经心里有底了，听碧珠这么一说，也就点头同意了。
因为齐乐还要梳妆打扮，碧珠也就请命亲自送两人出来。
一路三人，宋重锦沉默不语，似乎情绪低落。
唯有王永珠拿着碧珠，指着沿途看到的好奇的问着。
都是无关紧要的院子和摆设，碧珠随口也就慢慢解释着。
王永珠也还试图向碧珠打听草原王和齐乐素日的喜欢，不过碧珠都含糊过去了。
王永珠也不恼，一笑置之。
碧珠将人送到了给使团安排的院子外，告辞后，转身又回了齐乐的宫殿。
将方才一路王永珠问的问题，还有她的回答，一字不漏的都的禀告了。
齐乐听了后，半日才露出一抹浅笑来：“以前倒是小看了她！我妹妹这个儿媳妇，可是个不容小觑的！你看他们夫妻之间，到底是谁在做主？”
碧珠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齐乐，才道：“依着奴婢看，只怕是王氏更强硬些！”
齐乐点点头，又想了一会，才道：“你在宫外，替我多盯着些她，过几日我再召见她进宫，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碧珠心惊肉跳，面上还稳得住，忙应诺了一声。
这边，齐乐已经被侍女们围着打扮一新，因为是两国之间的宴会，齐乐就不是家常的打扮。
而是穿上了草原的服装，一袭孔雀蓝的袍子，走动间，能看到金光隐约闪动。
头发也是梳着草原女子的式样，头发间绑着各色的宝石。
越发衬得她如同尊贵无敌。
碧珠站在她身边，黯然失色。
旁边的侍女及时见惯了齐乐的美貌，此刻盛大装扮的齐乐，也让她们失了神。
就连匆匆走进来的草原王，见到齐乐，也忍不住恍神了，眼中掠过一抹惊艳和怀念。
不过很快就收敛住了，但是神色还是柔和了些，爽朗大笑着，上前将齐乐一把搂在了怀中，“本王的王后还是这般貌美！世间无人能敌！”
齐乐见到草原王，并没露出意外之色，即使草原王将她搂在怀中，她也不过是冷冷清清的站在那里，听了夸奖，也没有得色。
反而还问了一句：“大王怎么过来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发酵
草原王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脸上却还保持着宠溺的微笑，似乎不管齐乐说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反而关切的道：“本王听说你召见大楚使团的人，毕竟这次大楚使团的主使是你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我担心你看到亲人，回想当年齐家伤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真是关怀备至。
齐乐却面色淡淡的垂下了眼睑，并没有说话。
草原王跟齐乐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这是她心情不太好的表现，心中一跳，扫视了一圈旁边伺候的侍女，到底没多说。
只安抚的拍了拍齐乐的手：“宴会就要开始了，咱们也该起身了。若是你真念着他们，趁着他们在王城，多召见几次也就罢了！”
说着就冲着齐乐伸出了手。
齐乐也就顺势起身，将手搭在草原王的手掌心，这一对草原最尊贵的夫妻，携手在众人拱卫下缓缓朝宴请之处走去。
碧珠在齐乐起身走出去之间，得了暗示，十分识趣的落在了后头，等草原王和齐乐一行人走远了，才拍拍手。
很快从暗处悄无声息的走出来一个人，碧珠低声交代了几句，那人点点头，领命而去了。
碧珠这才往宴席处赶。
等她赶到的时候，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唯有先前离开的草原王和齐乐却还没有到。
碧珠因为担心来的太迟，加快了脚步，等到坐到木哈尔王爷身边的时候，还有些气矗…
木哈尔关心的看了碧珠一眼，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碧珠不动声色的借着擦汗的机会摇摇头，木哈尔垂下眼神，很快就又跟周围的王爷们说笑起来。
又过了一会，在万众瞩目下，草原王和齐乐才慢慢走来。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不过这一路，都点着火把，也照得着一片亮堂堂的。
齐乐踏着火光而来，让本来还喧闹的宴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在座的所有人，草原的贵族也好，大楚的使团也好，都起身迎接他们夫妻俩。
等到草原王和齐乐走近，往上座而去，大家才发现，在草原王身后，赫然跟着一个貌美的草原女子。
这个美貌的女子，大家也不陌生，那是第三王后，以前本是失宠了的，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倒是得了草原王的欢心，听说草原王时常都要将她带在身边。
没想到她居然盛宠如此，这个场合都带在了身后。
要知道，这么多年，自从阿阑王后嫁给草原王后，这种场合，只要有阿阑王后在，别的王后都不会出现在人前。
这是大家都默认的规矩，今日要被打破了？
草原贵族女眷们先前有多羡慕阿阑王后的，此刻就有多同情她。
先前恨阿阑王后这大楚来的狐媚子，勾搭得自家男人魂不守舍，得不到手还跟在后面当舔狗的，此刻心中痛快无比，都念叨着她也有今天，果然是老天开眼了。
更多的是男人们，尤其是爱慕阿阑王后的那些人，看到第三王后跟在后头出场，都第一反应是担忧的看向了齐乐。
齐乐神色平静，高高在上，这一幕对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
落座后，那草原王一招手，第三王后就顺势坐在了他的身边，娇笑着给草原王斟酒。
草原王不知道说了什么，第三王后嗔笑不已，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起来。
全场除了两个人的声音，别的人都没说话，只拿眼睛在草原王和齐乐之间打转。
齐乐神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倦怠和漠然，连眼角都没瞟过去，夜风吹过，吹动她的发丝，还有身上的袍子。
灯光下和火光映衬下，一双眸子平静无波，什么都不被她看在眼里，在众人眼里，她似乎要超脱人间，羽化登仙一般。
不少人心中一跳，不知道怎么的，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看不远处的草原王，似乎一点都没发现，还在和第三王后调笑。
大家才恍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草原王和阿阑王后之间居然有了鸿沟。
有心疼的，有拍手称快的，也有兔死狐悲的，还有蠢蠢欲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