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藤,两颗果,骨血相连,心灵相通。
他呼唤她的时候,她从梦中惊醒,泪湿眼眶——哥哥,你怎么死了?
心脏疼,头疼,浑身都疼呀!可是,天已大亮,她该起床上学了。
眼睛肿了,叼一片面包出门,今天天气真好,太阳眷顾,冷气驱散,是罕见的冬日回暖,可她却觉得还是冷。
进校门的时候,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不同以往的怪,是一种悲悯同情的目光——没有比这种眼神更令人不安了,她头疼得神经都在尖叫。
体育刘老师站在教学楼门口跟教导主任说着什么,一见她来,截住她急冲冲问:“韩辰怎么样了?”
哥哥……怎么了?
看莉央一脸迷糊,刘老师说:“不是说被人捅伤了,在医院抢救吗?”
莉央僵住。
教导主任瞪了眼刘老师:“你干什么?没确定的事瞎说什么……”回过头看莉央:“没事,你快回去上课吧。”
莉央转头撒腿就跑,教导主任在后面喊:“哎哎,你这个同学公然逃学啊!”
奔回阿婆家,阿婆正急着穿袄褂子出门,还没看过这个平日里四平八稳的老太太慌成一团,她还没问,阿婆就急了说:“你才走,阿辰爸爸的电话就打过来,说阿辰出事了,在医院呢……”
“我也要去!”莉央扔了书包,挽着阿婆就往外奔,阿婆缠过半拉小脚的,走不快,莉央又不能丢了阿婆不管,但早就心神难宁,如焚如熬了。
打车到了医院手术等候室,莉央一眼就看见电子滚动屏幕上显示正在手术中的名字——韩辰。
阿婆给莉央指了指在窗户边立着的瘦小男人:“那个是阿辰的爸爸……”莉央看过去,那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挺斯文的男人,二人回头见她们来了,都过来打招呼。
韩一鸣眼睛还红着,看见阿婆和莉央二人,面色尴尬又憔悴,他似乎已候了很久,看得出他虽然竭力在忍耐,但情绪接近崩溃,旁边戴眼镜的男人不停地拍他肩膀。
韩一鸣开口,声音沙哑:“昨晚送来的……说是被人用刀捅了……就在和平路出的事,警察都来了……但行凶的人跑了,抓住几个一中的学生,说是好几十个打韩辰一个……好像是前阵在香洲花园酒店得罪了个小流氓……现在警方还在调查……韩辰这边……”他哽了哽,又说:“幸好我昨晚没有出差,接到电话,就跟刘秘书赶过来了了……来了说人大量失血,要输血……”
不知道怎么回事,韩一鸣忽然说不下去了,别过头去,倒是旁边戴眼镜的刘秘书接话:“现在没事了,韩辰已经输过血……命是保住了,不过现在还在手术中,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
阿婆紧闭嘴唇,脸色凝重,莉央侧头看她,她似有沉重心事,缓缓才说:“给阿辰的妈妈打电话了?”
“打了,我们昨晚就打了,她坐飞机往回赶了……怕您岁数大扛不住,所以今早才跟您说……对不住了。”刘秘书那人,声音不大,却很得体。
阿婆点头表示理解,但脸色依然不好,莉央扶了她入座,又走到旁边的饮水机给阿婆接了杯水。
刘秘书说:“你是莉央?这么懂事……”
莉央小脸也很惨白,但仍然不失礼貌地鞠躬,用中文流利地自我介绍:“我是竹内莉央,韩辰的妹妹。”
刘秘书点头:“这么大了,长得出挑了,我还记得有年我们去日本出差,见过你妈妈和你一次,那时候,你还小,抱在怀里,你肯定记不得了……”
莉央笑不起来,只是认真听着,韩一鸣转过来,表情复杂地看她,说:“你妈妈在日本的时候有提到过韩辰吗……提到过我和她的婚姻?”
这问题提的,有点不合时宜,但却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只有莉央微微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提过,妈妈跟我说,她在中国,曾经结过婚,但很短暂,我有一个哥哥,同母异父的哥哥……爸爸也知道的。”
“那你妈妈没说你这个哥哥是不是亲生的?”
韩一鸣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莉央没听懂,怔住了,一旁的阿婆却一下子打断了:“韩一鸣……”刘秘书也忙打岔:“那个什么,我和韩总先出去抽根烟,马上回来……”
说完硬拖着韩一鸣往外走,韩一鸣神情几欲破碎,直到快走到门口才把脸转过去,莉央看不懂他面上表情的意义,心却突突乱跳,似乎在某个秘密树洞窥视了一丝缝隙。
“阿婆……”莉央坐到阿婆身边,想听阿婆解释给她,但阿婆却只低头念经——她岁数大了,满脸的褶皱和黄斑,头发花白,肩膀瘦弱跨下去,整个人都有岁月打磨的沧桑和历练。
她大字不识一个,但认得韩辰的名字,紧紧盯着上方滚动屏,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有那么一刻,她忽然转头看着莉央,低语喃喃:“莉央……你记得,不管怎么样,你哥哥永远都是你哥哥,你俩要互相照顾……”
莉央重重点头。
电子屏幕显示手术中已不见了,随即改成其他字样,喇叭播报出来:“韩辰家属请到叁楼,病人已转icu重症护理病房。”
莉央忙扶了阿婆往电梯走,正巧碰上了从电梯出来的林峰、高晖以及高叁几个男生。
“妹妹,韩哥怎么样了?”
“妹妹,老大没死吧……”
莉央便一一答了,带着大家一起去叁楼。
韩一鸣和刘秘书已经在了,医生正在说手术情况——一切都还算顺利,刀子没刺到要害部位,但是失血严重,也有大部分软组织损伤,另外左臂肱骨骨折……头部也有轻微脑震荡,其余应该还无大碍,只是病人格外虚弱,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48小时。
莉央听不懂太专业的词语,但大概知道,哥哥基本脱离危险,又急忙同阿婆进病房,去看病床上打挺的哥哥。
后面的人也都跟进去探视,轻声轻语的不敢说话。
病房里,韩辰包了头,还在麻药昏迷中,胳膊上了石膏固定,躺在病床上输液,心电图在屏幕上微微来回波动,发出滴滴声音,氧气罩扣在口鼻,在微弱的呼吸间,有长长的停滞。
瞧见他那副可怜样,莉央的眼泪就滚下来,昨儿还是好好的俊朗少年,今儿已残喘一息,毫无生机,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莉央想,祸由她起,她才是哥哥的孽劫!
几个男学生出了病房,脸色都郁闷了,尤其林峰和高晖,气得要炸,想叫不能叫,抱着头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妈的,弄死那个姓赵的。”
“对,干死丫的!”
“还有一中那个翔子……”
“亏老大待他还不薄……妈的,姓赵的给了他什么好处!”
“姓赵的承诺把中山区商业街的地盘拨给翔子,一中人说的,所以翔子不得不卖命呢!”
“操,什么几把玩意儿!”
“干吧!”
“对!干!”
这几个霸王,还能消停了?当然不!怎么干?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路数来的——公安局的,工商局的,检察院的,部队的,再不济也是富商股东,书香子弟。
惹了这几个爷,还能有个好?就算这派出所找不出人、调查不出个结果,他们也能动用一切力量揪出这赵姓恶棍和那个大混子翔子。
一锅端,不仅如此,还得判刑咧,就要把这几个送去蹲号子!
这厢散了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人,是学校的领导和几位老师,都是刘秘书招待,叫到一旁跟韩一鸣嘀咕,不知嘀咕些什么。最后,校领导表示,这事不管怎么说都属于恶性斗殴事件,育文会配合警方调查,同时为不造成其他学生家长的恐慌,此事暂时低调处理。
又过了会儿,警察局那边来人,询问莉央和阿婆当晚的情景,也都是简单地问了两句,刘秘书又把人叫到一边嘀咕,最后警察也都走了。
总算安静下来,天也暗了,刘秘书去买外卖,莉央跟韩一鸣和阿婆商量——他们晚上回去,她留下来守夜,韩一鸣态度冷淡,说第二天还要开会。
正在这说着,走廊另一头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几个人回头,莉央咧嘴叫人:“お母さん(妈妈)”
一时,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莉央妈妈提了个小旅行箱,由远及近走到跟前,她穿着件蓝色羊绒大衣,敞着衣襟,里面是立领白色毛衣和珠灰裙子,束起头发,一派日本职业女性的打扮。
“りお……”她先走过来摸了摸莉央的头,用日语亲切地问话,莉央却用中文回答:“哥哥做了手术,没有大危险,但是有小危险,在病房观察……”
“素蓝……”韩一鸣叫她,莉央妈妈朝他看了一眼,平静地也招呼:“一鸣。”
“能和你谈谈吗?”
莉央妈妈看看阿婆又看看莉央说:“可以,但先让我进去看看我儿子……”
“阿辰是你儿子……但却不是我的儿子……对不对?”韩一鸣心力交瘁,他承受不住了。
莉央妈妈怔住,一时,脸色由红转白。
“……昨晚给阿辰输血做血液检查,结果发现他是个b型血,我是a型而你是o型,哪里来的b型血?……要不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孩子,要不就是你跟别的男人……”韩一鸣顿住,费了很大劲儿克制,阿婆见状忙推他:“你说这个干嘛……说这个干嘛……”
韩一鸣反手推开阿婆,阿婆差点摔倒,幸好莉央去扶。
“别碰我!你们一家都在骗我!”韩一鸣克制不住颤抖,但看得出,他尽量平复自己,但表情绝望羞愤,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儒雅风度。
“如果不是出了这个事,要输血检查血型配对,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我要起诉你,李素蓝,我要告你!告你们全家欺诈!”韩一鸣也不管是不是医院,气急败坏地跳脚。
莉央妈妈李素蓝同志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惊慌,只是挑了挑眉毛说:“韩一鸣,你别在这儿大吼大叫的,你要不想继续丢人现眼,咱们可以摊开说,说说你做的那些事儿,我不怕你告,你告,你自己就先完了……如果你想继续和我谈话,在这等着,我出来,咱们单独聊。”
说完,她转身进了病房,根本没把韩一鸣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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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测这几张都在走剧情,而且不知道会不会触雷~所以一口气写下去争取多更,不卡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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