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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每日小报上越来越多的篇幅聚焦在金州上,时间仿佛流逝得也格外快,两国交战的时机似乎越来越近,金州东南两侧,双方已经陈兵六十万。
  宁汝姗正打算收了报纸,突然发现最下方有一块内容:毅勇侯世子疑似正在寻找良医,眼睛医治在即。
  她愣愣地看了好几眼,最后被守门的壮汉唤回神志,冷静收了报纸,笑问道:“怎么了?”
  “那个纣开又来了。”壮汉不情愿地说着。
  纣开那日晚上喝酒不成,莫名其妙就缠上酒肆,算上这次,这两个月已经来第八次了,前几日都没赶上喝酒,这几日便来得越发早了。
  宁汝姗看着墙上今日还剩酒品的数量,点点头:“开门迎客,既然今日还有酒,自然引进来。”
  “哼,还是你们老板明事理。”门口的纣开不阴不阳地冷哼一声。
  酒博士一向能屈能伸,立刻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将军这边请。”
  纣开大刀阔斧地坐在正中间,看着墙上的数字,嘴角一挑,把腰间的钱袋子扯下,直接扔到柜台上,一扬眉:“剩下的全给我上了。”
  墙上写着还剩下三十五坛酒,其中烧酒八坛,杏花白十坛、桂花酿七坛和梨花醉五坛,其余便都剩下果酒了。
  这态度说是喝酒,分明是挑衅。
  酒博士悄咪咪看向宁汝姗,却见宁汝姗从柜台上掏出一坛酒,放到柜台上:“纣将军海量。”
  “好嘞,上酒。”酒博士立马利索地报了一遍酒名,紧接着让人把墙上的数字拿下,门上也挂上今日售罄的字眼。
  原本等在纣开身后的不少人发出抱怨声,奈何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讪讪离去。
  榷场不少酒肆,可只有这家价格便宜,种类多,酒楼不仅没异味,还格外的香,尤其是老板性格又好,加之背靠红楼,不怕有人闹事,喝酒气氛最好。
  这也是宁汝姗的酒肆能飞快立足下来的原因。
  纣开见状,放肆大笑着,亲自去拿宁汝姗手边的酒,拍开酒封,仰头喝下,喝光了酒,直接摔在地上,大喝一声,目光寻事一般打量着面前蒙纱的女人:“美人送来的酒,就是不一样。”
  宁汝姗并不搭理他,只是对着酒博士柔声说着:“请纣将军坐下喝酒,再送将军两碟牛肉。”
  酒肆里的其他人也耐不住这诡异气氛,深怕被前面,不得不纷纷离开。
  宁汝姗对着每个人都温柔笑着,只收了他们一半银子。
  纣开的酒量出奇得好,那些酒,他喝了这么多酒也不见醉意,一双眼反而越发明亮。
  “好酒啊,果然是好酒。”
  他对着酒博士说道:“把剩下的酒给我打包起来,送到船上。”
  酒博士连连点头,带着几个壮汉把剩下的二十一坛酒装到马车上。
  纣开拎起大刀就往外面走,他走到一半突然折身靠近柜台上的宁汝姗:“咦,好奇怪,我总就得有些眼熟。”
  他打了个酒嗝,一脸酒气,宁汝姗后退一步,扭头说道:“纣将军认错人了吧。”
  纣开目光极为严厉,像是带着一把刀,非要把人剥皮抽筋才肯罢休,最后邪佞一笑:“也是,美人都是相似的。”
  他哼了大魏小曲,摇头换脑地出了酒肆大门。
  “要跟上吗?”酒博士用白布抹着柜台,见人只剩下一个背影了,这才小声问道。
  “不需要。”宁汝姗头也不抬地说着。
  纣开酒量惊人,且分明还保持着警惕性。
  酒博士也不多话,直接开始关门,收拾屋子。
  晚上休息时,宁汝姗正准备躺下休息,窗户上出现一道修长的黑影,她心中一个激灵,正准备喊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窗外传来白起的声音,他声音颇为失落,窗上的影子一动不动。
  “若是哪日他来晚了,就是动手的好时机。”他低声说道。
  宁汝姗一愣。
  “你不用如此。”她低声说着。
  纣开是大魏的将军,白起是大魏人,她不想白起陷入这样两难的境界中。
  白起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是靠近她,又似乎不过是夏夜的风太大了,把他吹得晃了晃。
  他微微叹气:“我以前以为我这辈子只要会打仗就好了。”
  “宁汝姗,我若是变坏了,你还会和我说话吗?”
  他失落一笑,随后笑着摇了摇头,皱了皱鼻子,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抱怨:“算了,你本来就不和我说话了。”
  “好梦。”
  他墨绿色的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屋内黑漆漆的,他什么也看不见。
  一连好几日,纣开都提前包下全部酒来闹事。
  金州紧张的氛围似乎和这位大魏将军并无关系,他每日雷打不动地准时来喝酒,等天黑了,这才慢悠悠地带着还未喝完的酒离开。
  只是今日他来得颇晚,看着墙上的数字,冷笑一声:“看来今日生意不好啊,还剩下十五坛,都给我上来。”
  酒博士哎了一声,连忙亲自去后厨搬酒。
  “你在做什么?”纣开口气颇冲地敲着桌子。
  宁汝姗正在做香,闻言只是淡淡说道:“做明日店内的香薰。”
  纣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怎么之前不见你做。”
  “夏天都来了,也该换个香了。”她有条不紊地放着香料,然后一点点研磨着。
  纣开若有所思,突然抚掌大笑:“你说得对,春天过了,夏天来了,是该换了。”
  酒博士恰好带着酒回来了,热情地隔开他和老板,把人带回椅子上坐着。
  今日他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往日里他一开始还是慢慢吞吞地喝着酒,今日却是一开始就直接空腹喝了一坛。
  大堂内格外安静,门口的亲兵被酒博士引到避风处休息了,大堂内只有酒坛子咕噜噜的声音,桌上的菜丝毫未动。
  宁汝姗手中的香薰终于完工,她指尖捏着一只被点燃的线香,眉眼低垂,不知为何却没有点燃新做好的香薰。
  “白起那个杂/碎啊。”一直沉默的纣开难得露出一点醉意,捧着酒坛,咬牙切齿大骂着,“不过是一个燕支女生的小杂/种。”
  “敢让我下不了台。”他恶狠狠地诅咒着,“迟早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你。”
  “等我爹……”他语意未尽,狠狠砸了一坛酒,酒水四溅,染湿了衣摆,很快就苦闷地拍开另外一坛酒,仰头喝下,难得露出一点醉意。
  初夏不知不觉逐渐走进榷场,微醺的夏夜让人沉醉,纣开这次把所有酒喝完,脸上也终于浮现出醉意。
  他的酒量只有十四坛。
  宁汝姗目光一扫,就看到地面上歪歪扭扭倒着的十四个酒坛,目光露在他怀中的第十五坛。
  她终于点上那盏香薰,清幽的香味顺着夏风逐渐在大堂内飘开。她慢条斯理地折断了线香,任由线香在脚边逐渐熄灭,目光平静地落在纣开身上。
  早已烂醉的纣开趴在桌子上,闻着鼻尖那点好闻的味道,眼皮子逐渐闭了上去。
  他莫名觉得背后发冷,挣扎着睁开眼,嘴里嘟囔着,突然看到一双冰冷的眼。
  他一个激灵,正准备起身,可双手双脚早已绵软无力,怀中早已空荡荡的第十五坛酒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你……”他突然警觉,可却脑袋发昏,浑身发软,“你,是谁,大燕,还是红楼,大魏可不会善罢甘休。”
  他口舌不清,眼前发昏,但还是下意识握住手中的大刀,目光不由看向梁上。
  “是我自己要杀你的。”宁汝姗自柜台上走出来,手中握着一把长刃。
  “这是我爹十一岁那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她握紧手中的长刃,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他走去,“我一向很珍惜,可今日却打算用它了结你。”
  纣开挣扎着站起来,却觉得一种眩晕感越发浓烈,甚至每一次动作之后,他便觉得连着呼吸都有些刺痛。
  ——这不是醉酒的感觉。
  他一个激灵:“你给我下毒?”
  “我又打不过你,却又想杀你了,只好用一些小手段,这药功力越深厚,中毒越深。”宁汝姗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他挣扎的模样,“我爹叫宁翌海,纣将军还记得吗?”
  纣开惊疑的打量着她,可突然又大笑起来:“怎么不记得,宁翌海可是一个硬骨头,誓死都不投降,我可是把他的骨头一个个都打断的……”
  他脸上带着一点享受之色,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叹息。
  只是他还未说话,就突然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落在心口的长刃。
  “你……”他目光朝着门口看去,却没看到自己的亲卫,甚至还看到一个熟悉的靴子。
  “你的守卫已经在下面等你了。”宁汝姗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脸上喷溅出来的血落在脸上,打湿了她的面纱,一双眼睛越发晶亮清澈。
  纣开挣扎着,伸手要去扯下她的面纱。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像是想明白什么,带着最后的疯狂,手中大刀朝着宁汝姗扫去,态度癫狂,全然不顾那柄还插在身体里的长刃。
  宁汝姗还未回神,就被人拦腰抱走,与此同时,一只脚抵住他的刀锋,微一用力,直接踩在地上。
  一身大红色窄袖圆袍衣的白起站在她面前,把宁汝姗护到身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面前狼狈,挣脱不开的人。
  “白起啊,白起,你屋内的画像……”纣开喘着气,满是恶意地无畏地看着面前之人,唇角的血越来越多,“你竟然喜欢韩铮的女儿。”
  “白起,你注定成了不了战神白起。”
  “哈哈哈哈,放心,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们白家。”
  他双目通红,凶恶狰狞地看着宁汝姗,却见白起直接挡在宁汝姗面前,冷冷说道:“地狱只有你,自己下去吧。”
  他脚边一动,踢着一个酒坛直接让长刃没入纣开身体,酒坛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与此同时,还是纣开不甘心睁大的眼睛,狰狞恐怖的面孔。
  “别看。”白起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目光悲凉地落在她身上,“下次杀人手不要抖。”
  宁汝姗伸手去拨开他的手,却见他更加用力地盖住她的眼睛。
  “别看了。”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目光在宁汝姗的肚子上一扫而过。
  大夫说得对,她确实太瘦了,又要布置这样一个局,更是劳心劳力,已经五个月的肚子丝毫没有显怀。
  他抽出一根绸带蒙住她的眼睛,最后直接把宁汝姗拦腰抱起,绕过混乱的地面,朝着后院走去。
  “纣开的尸体我给你处理了,之后不论是谁来问,你都说他自己回去了。”
  “以后好好养身体。”
  “我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