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这样,在军营费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陶然儿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如今终于改良完毕,可以出征了。
出征的那一天,李信志穿着天子的朝服来送别了。
江南的军队十分整齐,因为即将出征,大家都如同食了兴奋剂一般,大家的眼睛都闪闪发光,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沙场上,号角声阵阵,江南的旗帜在迎风飘扬,到处都充斥着大刀“咣当咣当”的响声,以及将士们走动时盔甲发出来的铿锵声。
陶然儿从常胜的嘴里知道李信志来送她了,原本轻盈如同羽毛的一颗心立马沉重如大地。
她不想与李信志见面,见了也没什么益处,看到他,又回想从前种种心酸的过往,一颗心便会像针扎一般的难过。既然一切都改变不了,那么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自始至终,陶然儿都坐在战车里面,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仍旧是忠文将军在主持大局,一开始是李信志作为江南的帝君发表讲话,他说了很多真诚感人的话,使士气得到了大大的鼓舞,接着忠文将军也发言了,然后临安城的百姓送来了猪牛羊和鸡鸭鱼肉以及大坛大坛的美酒,大家欢呼着,大块吃肉,大口喝肉,十分的激动。
陶然儿静静地坐在战车里面,等待着这离别的欢宴尽快过去。
等到车轮滚动向前,那么,她的出征北上之路就开始了,此时此刻,她等待着开始。
然而,一声熟悉的“然儿——”
陶然儿肩膀震了震,突然睁开了眼睛,果然,李信志拉开车门,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到他,陶然儿的一颗心又抽痛起来,他明明知道她压根不想见他,他为什么这样不识趣的,偏偏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到他,想起后宫那些如同春花般又娇艳又密集的女人,她就痛得无法呼吸。
陶然儿面色苍白如纸,重新闭上了大眼,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她闭上眼睛就看不到李信志了,就等于是没有见面。
看到陶然儿的神情,李信志便知道,她仍然没有原谅他,他苦笑起来,嘴巴里如同食了黄莲水,苦楚在泛滥。
误会,进一步的误会,再进一步的误会,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如同突然裂开的天堑,不管他多么努力,再也回不到从前。看到她一步一步地远离自己,从后宫到军营,从军营到北上,越来越远,他痛苦又害怕,焦急又茫然。
这个天下,其它的女人就像那端坐在枝头的花,温驯听话,可是她,却如同那海边的雄鹰,根本不是他能掌控的。
不过想着就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战场生死未卜,也许这一别是死别,虽然对常胜的忠心与武艺有信心,但是李信志仍然牵扬挂肚。如果不是江东王早就在进京的路上了,不主动出击就会挨打,他迫于形势只得让陶然儿充当军师率二十万大军进京,如果不是她千般不愿意让他当大将,他会陪她一起进京,但是她不愿意,所以他只能留了下来。
假如她死了,他也不独活了!
李信志抱着这样的痛苦想法,只能同意陶然儿进京。
他看到她仍然在生他气,一张小脸板着,脸上涸阴互寒,他只得笑了笑,不用她说话,他便自己走进车内,在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他对她慢慢地温和说道:“然儿,这二十多天,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关于你的消息一直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知道你改革了军法,发明了火枪,而且改进了战车——”
李信志是江南的帝君,在家臣面前,他自称“朕”,但是在她的面前,他从来都是“我”,虽然现在两个人分离了,误会似海深,但是这个习惯他没有改变。
陶然儿听着他的话语,莫名地留恋又感动,她侧着身子,抛给李信志一个僵硬的背影,看着战车外面,外面是蓝天白云,天气十分晴朗,是北上的好天气,天空蓝像像深山的湖水,白云仿佛现代的棉花糖。
可是为什么,她却突然极想哭呢?一个声音在心里反复地,轻轻地问她,真的没有可能吗,再也回不到从前吗,就这样分开,也许,这一别,余生再也见不到了?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此时此刻,如同烧红的煤块,红得吓人。
李信志却不知陶然儿内心所想,说了几句话,自己停下来,微笑起来,他看向陶然儿,大眼似宝石一般闪闪发光,他微笑着骄傲说道:“然儿,你真是没有让人失望!我一直知道你是天下少有的神奇女子,但这次你在军营里的一系列改革,还是让我震惊不己!”他的语气一如从前,满满的,都是骄傲与得意。
陶然儿为了不让自己疯狂地流眼泪,只好深呼吸,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她一想到他后宫的那些千娇百艳的妃子,她就做不到原谅李信志!
李信志继续夸奖说道:“军法改良得很好,谁取到城主首级就赏一座城,我真是笨,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呢,多么激励士气啊。”
陶然儿不为所动,仍旧闭着眼睛,如同石头一般一动不动,她在心里说道,任你嘴甜如蜜,我也不为所动。
对于李信志来说,陶然儿静悄无言,独坐在一战车内一角,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他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只好继续说道:“当然,火枪是江南的奇迹,是最伟大的发明创造,它的伟大甚至会超过纸张的发明,然儿,你真是上苍派来帮助我江南的!我知道你成立了火枪队,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它国家知道我们有了火枪队,有些国家已经吓得向我送来了投降的帖子,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然儿——”
是吗,火枪队的威力这么大?
陶然儿仍旧闭着眼睛,想着李信志怎么像只苍蝇一般没完没了。
李信志看了看战车里面的布置,对陶然儿商量着说道:“这战车改得也不错,比起以前更加威风凛凛,更加富丽堂皇,只是然儿,我有一句话要提醒你——”
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对她用温和和担心的语气说道:“作战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快,所谓战如疾风,但是你这战车,好看虽好看,却行动太慢了,以前的战车虽然简陋难看,但是只需要两个士兵推动,一旦要跑动起来,会非常安全,我建议你不要用这种新式战车,还是用回以前的老战车吧。”
听到这里,陶然儿突然睁开了大眼,闪电般的转过身来,一双秋水般的大眼如同刀锋般锐厉地看向李信志。
她冷笑两声,对他讽刺地说道:“李信志,我来到你身边,我做过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吗?”
他居然敢说她的战车改良得不好?陶然儿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李信志愣了愣,知道她更加生气了,他努力地笑了一笑,对她温和地说道:“然儿,我是为你好,你没有做过不靠谱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实战经验,而我从十六岁开始就行军打仗,我太知道在战场动作快的重要性了,我要你坐回从前的战车是为你安危着想,从前的战车虽然不像你现在坐的战车这样用木板围起来,但一旦有箭射过来,士兵们会拿着盾牌挡在你的前面,所以一样是安全的——”
陶然儿不想听下去,心灰似炭,她不屑地翻了翻眼皮,对他说道:“好了,你不用多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就此别过吧——”
李信志知道她在赶人,只得苦笑着站起来,打开车门。
陶然儿也是因为作为一个现代人,来到这个时空,一切太顺利,所以对于自己过度自信了。
而一个人一旦开始自满,便是危机的开始。只是陶然儿当时不自知罢了。
李信志走出战车,在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他长时间地看着男装打扮的陶然儿,对她轻轻问道:“你进京北上,真的只是为了小米粒吗?”
听到这句问话,陶然儿的肩膀一震,虽然极力装作平淡,可是眼角的眼皮却开始颤动起来。
李信志看到她突然变化的神情,不由明白过来,他的嘴角浮起微笑,对她轻轻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然儿。”
然后他就是关好车门,走了出去。
李信志走离战车没多久,看到常胜站在附近,他看着常胜,担心陶然儿坐这战车的安危,便对常胜说了,末了他说道:“小常胜,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你陶姐姐!”
常胜用劲点头。
李信志才放了心,坐上天子的皇辇离去。
几分钟后,江南的号角声嘹亮地响起,鼓声如同雨点般响起,江南的旗帜迎风飘场,战车滚滚前进,将士们仿佛洪流一般奔涌前进,他们出征北上了!
陶然儿感觉车身在移动,她挑起车帘,就看到队伍在井然有序地前进,她的战车,车子里面有一个大力士在转动方向盘,后面有几个小将在推着,所以行进的平稳又快速。
陶然儿在风烟中回望,只见二十万大军如同长龙一般,见首不见尾。
她静静地看着,李信志的话在她的耳边再次响起:“你进京北上,真的只是为了小米粒吗?”
不,她虽然对李信志的爱情失望,但是多年的相知相爱,相依相偎,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假的。
如果真对李信志没有了一点一滴感情,她就不会拼命为江南换取太平天下了!
李信志从她的神情动作中仿佛也明白过来,最后他是开心地走了,他说谢谢她,陶然儿在心底长长地叹一口气,如果爱情没了,说谢谢有什么用呢,只有陌生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说谢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