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一言不发,跟着顾绫朝迎园去。
他很想替沈清姒出头,可逸翠园中的奴仆属于皇帝,他们做皇子公主的也没有资格打骂。反而顾绫深得顾皇后宠爱,嚣张惯了,今日说到底,还是不把阿姒放在心上。
逸翠园雕梁画栋,奇美壮观,迎园亦花木繁茂,累垂可爱,刚走到门口,花的甜香扑面而来,满园的铃兰垂着花朵,极为可爱。
顾绫被引着带去沈清姒暂居的房中。沈清姒坐在桌前垂泪,推门声响起也没有抬头,只低着头哭的伤心。
顾绫喊:“阿姒。”
沈清姒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睛,苍白憔悴的脸,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
“阿绫……”她站起身,“阿绫,你来了吗?”
“阿姒,你受苦了。”顾绫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你怪我吧,都是我的错,不该将你忘在这里。”
沈清姒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哪怕是自己受了委屈,还要哑着嗓子宽慰顾绫:“不怪阿绫,是我自己睡过去,都是我自己的错,阿绫别为我自责。”
“阿姒。”顾绫感动的热泪盈眶,握住她的手,“阿姒,我带你回家。”
谢慎站在顾绫身后,心底涌上一股暖暖的热意。他从未见过这般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女子,和顾绫相比,堪称是两个极端。
顾绫是烈阳,美则美矣,却会灼伤人,令他格外不喜。
而沈清姒,就像是半圆半弯的明月,朦朦胧胧的清光,美却不伤人。
谢慎不由自主摸了摸心口,心脏阵阵悸动。
他看着沈清姒的眼睛,好像碰见了爱情。
沈清姒扶着顾绫往外走,路过谢慎时脚步一顿,柔声道:“有劳三殿下跑一趟,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双眸红肿,泪水涟涟,说不尽的情思。
谢慎喉咙一紧。
“有什么感激的,都怪他叫你去休息,我才会把你忘在这儿,本就是他的错!”顾绫横了谢慎一眼,冷哼道,“他是将功补过,阿姒不必放在心上。”
沈清姒柔柔道:“阿绫,怪不得三殿下。”
两人对比如此鲜明,一个温柔婉转,一个骄横跋扈。
谢慎眸中流过一阵冷光,却唇角含笑:“阿绫说的对,都怪我。”
走出大门,又出了问题。
沈清姒手足无措站在那匹高头大马前,柔弱的几乎快倒下去,“阿绫,我不敢骑……”
可是,天色已晚,逸翠园中没有车轿,不骑马该怎么走?
顾绫目光落在谢慎身上,侧头道:“正好三哥哥在这里,三哥哥骑术精湛,你和阿姒同乘一骑,如何?”
沈清姒匆匆摆手:“这不好吧……”
“三殿下身份高贵,我……我哪里能和他同乘一骑,阿绫你别瞎说。”她低头,羞红了脸,连耳根处都红若晚霞。
谢慎心中一动,柔和道:“无妨,出门在外,不必拘礼。”
事情就在沈清姒的拒绝中被说定了,顾绫骑马走在前面,谢慎骑马带沈清姒走在后面,他声音低沉温柔,如同一泓春水,“阿姒,抱紧我的腰。”
沈清姒脸羞的通红,颤着手环住他结实有力的腰身,脸放在他背上,全心全意的依赖,让谢慎心神荡漾,一股子热气朝着下腹而去,险些握不稳缰绳。
再看前面的顾绫,厌恶更深。
他想起顾绫骑马的时候,总是会荡起阵阵灰尘,扑的满头满脸都是,让人愤怒。若她有阿姒一半的柔顺,顾家也不会如此遭人厌恶。
他意已决,总有一天要弃了顾绫,娶阿姒为妻。
顾绫轻快地摇着马鞭,唇角荡漾着一抹浅笑。
我已经辛辛苦苦给你们牵线搭桥,共乘一骑这样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若你们还不能早早勾搭上,未免太对不起我辛苦谋划。
地上的影子拉长,清晰地呈现出两人互相依偎的身姿。
太阳落下,月亮升上来,顾绫回府时早已过了饭点,她便未曾和以往那样去陪祖母用晚膳,自叫小厨房捡了方便易消化的做了几样,用完后洗漱休息。
这一夜,顾绫半梦半醒,睡的不好。
一闭上眼,她就想起前世的事情。想起顾家消亡,想起姑姑身死,想起自己魂断玉清宫。那些事情如同镌刻在脑海中,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的灵魂。
缠绕就缠绕吧,顾家几百人惨死,宁可记着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顾绫看着床顶的夜明珠,算着日子,今儿初八,该去向祖母请安。
今天不能再哭了。
祖母一把年纪,不能让她为你担心。母亲身子骨弱,瞧见你哭又要操心。二婶聪慧,会看穿你的伪装。
所以你不能哭,知道吗?
她眨掉眼中的泪光,扯了扯床边的铃铛。
云诗带着人,捧着盥洗的铜盆清水走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顾绫住的画熙堂和老夫人的荣威园隔着一个花园,走了一刻钟的路放到门口。
老夫人年纪大睡的少,早早就起身扶着丫鬟的手在院子里遛弯,顾绫走过去扶过她另一只手臂,示意丫鬟退下,笑眯眯道:“今儿我陪祖母散步。”
“阿绫今天乖得很。”老夫人身子骨健壮,实则还没到被人扶着的时候,虚扶着她的手,笑问:“是不是又闯祸要我帮你求情?”
“我是那种人吗?”顾绫撅起嘴,“阿绫一向乖巧懂事,从不闯祸。”
老夫人噗嗤一笑,那眼神就像在说“是吗?”
第7章 责罚
顾绫恼羞成怒,不依不饶地跺了跺脚,拖长了尾音撒娇:“祖母~”
老夫人笑着摇头,问她:“有事就说,快别卖关子。”
她还能不了解这个孙女儿吗?懒得很,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肯起床,今日来了个大早,定是有特殊的理由。
顾绫垂眸,挥手令人走远点,这才小声道:“祖母,我想求您出面,助大殿下入朝办事。”
老夫人讶异地看她一眼,“大殿下?”
顾绫用力点头。
谢延注定会篡位登基,与其等着新皇无道,他举兵谋反,导致血流成河天下大乱,不如干脆扶持他登基。
可顾家已在谢衡和谢慎身上投了无数成本,意欲在这二人当中择一个继位,顾绫没有任何把握说服姑姑转而支持谢延。
她看似高贵,实则并无半分权柄,帮不了他,只能在他落魄潦倒之时给予几分恩情,等到来日,顾家至少有个保命的法宝。
老夫人蹙着眉头,神色慈和,眼眸中却透着精光,细细打量着顾绫,令顾绫心肝发颤。
“阿绫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老夫人严肃起来,目光探视,“是大殿下与你说的?”
“是我自己的主意。”顾绫道,“昨天上课的时候先生提问,我想起来二殿下已入朝办差,大殿下一个人未免尴尬,就想帮他一把。”
顾绫心脏抖了抖,后悔不该提起此事。祖母是脂粉堆里的英雄,精明强干,最擅长洞察人心,只怕已看出她心思不存粹。
顾绫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心虚不已。
“说实话。”这等高风亮节的话,老夫人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都瞒不过祖母。”顾绫脑子紧急转了个弯,将锅送给谢慎,“昨天我带着阿姒去逸翠园,三殿下对她多有照料,孙女心里不舒坦,想给他添个堵。”
“三殿下向来不喜欢大殿下,就要让大殿下入朝办差,好气死他!”顾绫娇声摇着老夫人的手臂,“祖母,你就答应我吧。”
她在赌,赌祖母最疼爱她,不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一定会答应她。
老夫人低头,当作正经事考虑起来,蹙眉道:“大殿下已是弱冠之龄,是该入朝了。”
如今掌权是他们顾家的女人,谢慎竟然当着阿绫的面跟别的女人勾缠,叫阿绫伤心生气,是该给他些教训。
老夫人面色不变,暗暗下了决心,扶着顾绫的手臂进屋。
顾绫松了口气。
幸好祖母没有追问,否则真不知怎么收场。
不多时,顾馨和顾二夫人先后来请安,一同陪着老夫人用完早膳,便告辞离开。
荣威园外,顾绫喊住顾馨,“馨儿,等我,我们一起去上书房。”
顾馨脚步一顿,惊讶地看她:“你真改了性?我还当你昨日逗我玩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绫不客气地搂住她的肩膀,“我算是看透了,外头的姐姐妹妹都不靠谱,只有我亲妹妹对我最好。”
“沈清姒干嘛了?”顾馨问。
顾绫愤恨不平地咬着后槽牙,怒道:“她勾引谢慎!”
这话不算冤了沈清姒,她的确在勾搭谢慎,只是还没到手。往她头上扣屎盆子,败坏她的名声,顾绫心底没有一丁点儿不舒坦。
“有这事儿?”顾馨瞠目结舌,“她疯了吗?你怎么不告诉姑姑,让姑姑整治她!”
顾绫装模作样叹气:“她毕竟是沈太傅的女儿,我无凭无据的,怎么能因此打扰姑姑。”
“馨儿先别说出去,等我找到证据吧。”顾绫眸中有一缕惆怅,自怨自艾道,“馨儿,我心里苦。”
最好的朋友背叛她,的确很可怜,顾馨拍了拍她的背:“别难过,三条腿的鸭子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谢慎若真喜欢她,让给她就是。”
顾绫失落点头。
因有了共同的秘密,顾馨瞬间与顾绫亲密了很多,也不再带着戒备的眼神看她,反而主动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去上书房读书。
顾绫一笑,真心实意。
馨儿天真单纯,心地善良,还不曾受过伤害。
真的很好。
记得那些悲惨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她希望家人们,都能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生。
所有的苦难,她宁可一个人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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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书房上课的师傅不是萧堂,而是沈太傅。本朝太傅并不像前朝那般位列三公之一,而仅仅是指皇子们的师傅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沈太傅此人学识不差,性格温和,衣冠楚楚。上书房诸人都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前世顾绫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最后沈清姒带着她和谢慎的私生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