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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恒走上前,眺望黑暗的地穴:“爷爷是凌氏的董事长,凌家的长辈,没有谁比你更能体现我们家的诚意。”
  他转头,凌老先生崩溃的身体逐渐凝结,变成一个巨大的肉块,问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可……”凌老先生的话尚未说完,就看到凌恒伸出了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非常轻巧的动作,力道却超乎寻常得大。
  凌老先生的身体就好像一只被打出去的网球,不可抑制地飞了出去,坠入深不见底的洞穴。
  “不!!!”他凄厉地尖叫。
  凌恒勾起嘴角,像笑,也像哭:“爷爷,恭喜您得偿所愿了。”
  肉块坠入深渊,歌声自地穴中飘荡而出,是嘉奖的赞美,是献祭的欢颂,是餍足的满意。
  “你得到了真正的永生,与地球共享漫长寿命。”
  奇异的,凌老先生的恐惧莫名消散,他觉得自己本该憎恨愤怒,但是相反,无边的喜悦开始涌上心头。
  “你将一切奉献给神,等待祂从长眠中苏醒。”
  内心被极致的愉快填充,只要一想到能够侍奉伟大的神祇,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人世的富贵权力,血缘的亲近眷恋,感官的所有享受……这些与靠近神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永远,永远。”
  凌老先生心头的怨憎都消失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梦幻般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朝深渊张开了怀抱。
  啊,多么幸福的感觉。
  今后,他将生活在奇迹与荣光之中,永远、永远。
  第86章 余波
  雨停了。
  凌恒送走了祖父, 疲惫地坐在楼梯上,盯着漏水的天花板发呆。
  言真真挨着他坐下,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吧,给你靠。”
  “才不要。”他侧身靠住扶手, 看看腕表, 已经凌晨三点了, 不由叹了口气,“要快点了,天亮前得处理干净。”
  言真真双手托腮:“你想怎么做?”
  凌恒环顾四周,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放把火吧。”
  “都烧了?”她大吃一惊。
  “烧个厨房, 找借口把这屋子拆了。”凌恒瞧着沾满了奇怪液体的毯子, 无可奈何,“不然怎么解释……”
  言真真说:“你妈一会儿就把事情忘掉, 凌妍一路睡到底,其他人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凌恒扭头:“能忘掉吗?”
  “能吧, 人受了刺激本来就会选择性遗忘。”她信心十足。
  凌恒思考了下可行性:“能这样最好, 但林管家他们受了点伤,不好解释。”
  言真真:“我能治。”
  凌恒:“?”
  “这是什么表情。”她戳他的手臂,“我不能又输出又治疗吗?”
  凌恒握住她捣乱的手指,贴在脸颊边上:“可以,当然可以, 你最厉害了。”
  “知道就好。”言真真很满意, 拍拍屁股起来干活, “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对了,你爸那边呢?”
  凌恒沉默了下,淡淡道:“我一会儿去看看。”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蹦蹦跳跳地下楼。
  凌恒心里流过潺潺暖流,情不自禁地叫住她:“真真。”
  “嗯?”她回头,猫耳发辫纹丝不乱。
  凌恒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脸颊贴脸颊,什么也不说,只静静感受她温热的气息。
  “唉。”言真真同情地叹气,同样抱住他,拍拍后背,“别难过了,这就是成长啊。”
  主人公只有在经历重要之人的死亡后,才会真正成长。一切都会过去的,从今以后,他就成熟了,长大了。
  凌恒压根没在听她讲什么,于他而言,这一刻的相拥就是安慰了。
  在她身上汲取了足够的力量,他才松开手:“小心点。”
  “你才是。”言真真说。
  凌恒笑了。
  两人分头行动。
  言真真在花园里找到了出车祸的四个人,远远站了说:“他们因为疲倦,不知不觉睡着了。”
  茫然靠在喷泉边上的林管家、张笠、伊丽莎白和阿米,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这才靠近,仔细打量他们。
  噫,有点惨。
  张笠身上扎了不少玻璃,手臂、额头、胸口都有轻伤,林管家腿摔断了,手臂上还有鱼怪抓出的伤口,阿米的头发掉了一大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其糟糕,伊丽莎白脸上亦布满了小伤口。
  言真真再上前半步。
  一缕黑黝黝的暗影从她的影子里分出来,变成一团胶状物,糊到了他们裸露的伤口上。
  很快,出血的伤口便凝结、合拢、结痂、脱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便完全愈合,看不出任何问题。
  不过骨折比较困难,无法一天愈合,只好用别的办法掩饰。
  言真真安排了剧情大纲,最后再补个究极状态:“他们苏醒后,记不清昨晚发生的事,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搞定。
  她拍拍屁股走人,决定睡回笼觉前先吃个夜宵。
  五分钟后,言真真在厨房里,一手端着泡面,一手举着叉,苦恼地吸溜面条:“奇怪,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是什么呢?
  主屋。
  凌恒安抚了焦急惊慌的母亲,扶起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凌妍,让她们暂时去自己的房子里休息。
  而后,他才满怀迟疑地走向了二楼尽头的房间。
  这里是凌先生的书房。
  环顾四周,墙壁和地毯上都有水渍淹过的痕迹,但比起凌夫人那边一塌糊涂的情况,这里似乎仅仅只是被暴风雨打湿,看不出任何异常。
  凌恒立在门外,久久沉默下去。
  屋内,凌先生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个木盒,内衬的丝绒上盛着一枚样式古怪的挂坠,大小如硬币,印刻的图案线条简单,却有与众不同的韵味。
  他低头看了看挂坠,微微勾起唇角,盖上了盒子。
  目光落到厚重的门上,仿佛透过实木看到了外面站的人。
  父子俩一人在内,一人在外,但谁也没有贸然开口。
  漫长的沉默后,凌恒才说:“十分钟后,楼下会着火。”
  “知道了。”凌先生的声音清醒而平淡,一字不曾追问。
  凌恒再度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悲凉,可很多事,心里明白,不说出口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此,这个家庭才能继续过下去。
  何况,有些问题本没有答案。
  承诺就一定会做到吗?
  亲情是可以倚仗的吗?
  不,利益和威胁,才是最牢固的。
  这是他的爷爷教会他的最后一课: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血缘至亲。
  从今后,他必须用更成熟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家人了。
  凌恒想着,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凌晨四点半,金盏花庄园里燃起了大火。
  火光承接日出的光明,将昨夜的血腥统统埋葬。庄园的故事又多了一页,众人心里的秘密又添了一层,然而,他们都习惯了。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美国纽约,某公寓。
  凌凡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发过来的消息,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失败了呢。”
  “是因为凌恒吧。”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白人男子开口,他看起来约四十多岁,皮肤粗糙,似乎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身材魁梧,“他是神眷者,和韦伯一样。”
  凌凡沉吟片刻,笑了笑:“我很好奇,神眷到底是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呢?”白人男子不答反问,“世界即将迎来新的时代,人类即将走向末日,是永生追随伟大的神,还是如蝼蚁死去,全看你怎么选择。”
  “我是一个商人,只有利益能让我动心,照你的说法,我们让神明苏醒,世界毁灭,能有什么好处?”凌凡问。
  对方说:“错了。”
  “什么?”
  “人类如此渺小,怎么有能力唤醒伟大的神明?我们只是在等待,等待群星到达正确的位置,神便自然会从长眠中醒来。到时候,地球将重新归于旧日支配者的统治之下。”对方缓缓道,“成为神的仆从最大的好处,便是免于蝼蚁一般死去的命运。”
  凌凡挑起眉:“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当然,人不能影响神的命运,只能被动接受安排。”
  “那么,”他想了会儿,慎重地问,“你所谓的苏醒,是什么时候呢,肯特?”
  肯特仰起头,遥望窗外的星空,诡异地扬起唇角:“很快,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