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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法反驳。
  “我也不奢望你什么都告诉我。”她眯起眼尾,话锋陡然转换,“之前你的朋友说占卜,什么占卜?”
  凌恒扬起眉。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凌恒对她有同情怜悯,却没有信任或是别的什么,言真真考虑了下,决定抛出新的筹码。
  凌恒确实对此十分在意,回答:“就是扑克牌占卜。”
  “很灵吗?”
  他面无表情:“我不那么认为。”
  言真真笑了,自书包里翻出了笔和笔记本,随意翻到空白页:“我也会占卜,而且很灵,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凌恒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假如说,昨晚的扑克占卜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那么这一刻,似乎真的有玄之又玄的力量降临在此。
  咖啡馆播放的轻柔音乐,李贞琳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路人的低语声,楼梯上的脚步声……全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心猛然跳动起来,酝酿出奇妙的预感。
  “好。”凌恒深深吸了口气,拿起笔,随意在纸上涂抹了些线条,“你能看出什么?”
  线条很乱,完全是随便画的不规则图形,三角、圆锥、螺旋,乱七八糟。
  言真真当然不会占卜,她本来想胡诌一个答案作为言灵,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预言了。可当她看到图形的瞬间,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底,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错乱的画面碎片。
  “眼睛……”她下意识地呢喃。
  凌恒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言真真立即回神,若无其事道:“我看到了美元的符号,你今天会有意外之财。”
  凌恒确定她说了某些可怕的字词,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稳住语气:“如果没有呢?”
  “我不喜欢说失败。”言真真说,“如果我说对了,你就要告诉我更多的事,怎么样?”
  凌恒慢慢点了点头。
  预言是看见未来,言灵是安排未来。
  虽然“你今天会有意外之财”没有什么逻辑,但本质上和“幸运”相似,属于无逻辑却有可能的事件。
  毫无疑问,这句言灵必然成立,只是时间问题。
  凌恒一直在猜“意外之财”有多意外,最大的可能是中奖,但他从来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今天更是竭力避免。
  走在路上,更是眼风都不往地上扫一下,省得半路捡到钱。
  方钧觉得十分有趣:“张轻絮给你的占卜,你可没这么上心,怎么言真真说你就信了?不对,你是想信,还是不想信?”
  “当然不想。”凌恒否认。
  方钧摸着下巴:“可你很在意,很少看到你这么在意一个女生哦。”
  “有吗?”
  “废话。”方钧勾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李贞琳本来找你想说学生会的事,你倒好,完全没看她眼色,和妹子聊得那么开心。”
  凌恒翻了个白眼:“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很‘开心’的?”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方钧伸出两根手指,对准自己的眼珠,“你和我们说话的时候,老是会走神——不是说你不认真,就是感觉隔了一层,明明你和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今天你和她说话,四个字,专心致志。”
  凌恒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纳闷道:“有吗?”
  方钧肯定地点点头,顺便爆料:“以前不少人说你目中无人,就是因为这个。”
  “噢。”凌恒没有丝毫想知道是谁的意思。
  方钧也没打算讲,只是说:“说真的,我一直都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对我说心事。”
  他们这群人在一起玩,最初的最初,必然是因为家庭的缘故。然而,那么多年相识下来,玩不来的早就分道扬镳,能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他以为算得上是真朋友了。
  但凌恒和他们隔了层纱。
  原以为是性格的关系,就没多在意,可今天看到他和别人的相处,别说是李贞琳了,就算是方钧自诩是个大老爷们,心里也难免吃味。
  “凌恒,你是知道我的,和你做不做朋友,都不影响我咸鱼。”方钧认真道,“我纯粹是觉得你值得交朋友,才和你一起的。”
  “谢谢。”凌恒顿了下,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你这句话就成。”男生大多心思简单,性格粗疏,方钧得到了想要的认可,不再追问,反而笑道,“我看占卜这种东西也是信则灵,不信就不灵,意外之财哪那么好拿啊。”
  凌恒没说话,忽然掏出了手机。
  有一条新消息:[凌恒(heng ling)同学,你在高二学年期末考试中排名:第1名,荣获我校一等奖学金。奖金将直接汇入您的学生账户,请注意查收。春和国际高中。]
  后面跟了条转账提醒,学校向他的账户汇了1000$。
  “我知道了。”方钧打了个响指,自以为想明白了关键,信誓旦旦地说,“她肯定知道你去年考了第一名,发奖学金也是这两天的事,哎,给她蒙对了。”
  凌恒没应,直觉她不是蒙的。但这仍然不能解释她是怎么安全脱险的,脱身是结果,不是原因。
  周一上午,杨晓之要上课,言真真独自在图书馆里闲逛。
  春和的图书馆共有八层,不仅收藏了世界各地的图书,还自带了个博物馆,展出许多有趣的收藏品。
  她偶然发现了这个,一时兴起,便进去逛逛。
  校内博物馆不对外开放,兼之是上课时间,偌大的展厅里看不到人。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她好奇地观赏着玻璃柜里的展品。
  最外面的很常见,都是些书画、古董、陨石之类的,但到了后面,多了些看不懂的手稿、剪报和木石碎片。以前的技术有限,所以哪怕是照片,也呈现出了一些暗影憧憧的鬼魅感。
  言真真越看越入迷,走着走着就逛到了最里面的展厅。
  这个展厅有门,旁边立着“珍贵藏品,非请勿入”的牌子,她运气很好,里面有人在参观,门没关紧。
  谈话声飘了出来。
  “这是我母亲的作品?”居然是冉染,“我第一次看到。”
  与她同行的是老校长,他说:“艾琳的作品很少,也很难被轻易理解,喜欢她的人很喜欢,不喜欢她的人觉得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艺术家总是这样。”冉染淡淡一笑,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道,“没想到学校收藏了她的作品。”
  她在套近乎,然而,老校长并没有顺着回答,反而问:“你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第19章 奇怪的画
  感觉?冉染看向了悬挂在墙壁上的油画。
  画很大, 占满了半个墙壁,上面用浓郁的色彩晕染了大量色块,蓝色、灰色、黑色、黄色……色块交叠在一起,笔触杂乱无章。
  冉染考虑了下, 将之前在网上搜到的评价英译中, 变成自己的话说了一遍, 大意就是什么流派的新尝试,视觉与心理的映衬,等等。
  老校长认真地听完, 笑了一笑:“确实是这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冉染略微尴尬,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曾经的怀疑——老校长作为剧情中的重要配角, 人设和表现却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常理来说,国际高中的校长见多识广, 应该不乏手段和看人的眼光,可却频频为女主提供帮助。
  若说他发自内心, 真心令人怀疑, 一个凭眼缘喜好做事的人,真的能创办下春和吗?她更倾向于别有目的。
  冉染希望找出背后的线索,将这张牌握在自己手里。
  可惜的是,虽然老校长和汪艾琳有渊源,但她学不来女主的做派, 迟迟无法进一步拉近关系。
  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冉染遗憾地想, 礼貌道:“谢谢您今天带我过来, 我第一次看到了母亲的作品。”
  “不要紧, 顺手的事。”老校长笑呵呵的,犹如寻常人家的祖父。
  两人往外走。
  言真真闪身避到了一座雕像后面,躲开了他们的视线。等冉染离开后, 她压制不住好奇心,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汪艾琳的画。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背后传来老校长和蔼的声音。
  言真真皱起眉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画里的东西是“活”的,正藏在错乱的色彩块后面窥视着他们。
  然而,她故意说:“我不懂。”
  “这幅画叫《怪物》。”老校长解释,“大部分人看到它,都会产生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被引出了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怪物,所以,很多评论家都觉得,这个怪物就是人性恶念的共同体。”
  言真真又瞅了眼,沉默不语。
  “你看起来并不赞同。”老校长笑了笑,鼓励她,“说说你的看法,觉得这怪物是什么呢?”
  言真真本不欲回答,但转念想起那天冉染的截胡,不由起了三分较劲的意思,想了想,说道:“我不太懂艺术,只觉得挺真实的。”
  “难道你认为这是真实存在的?”老校长满面讶然,“大胆的想法。”
  言真真说不好,干脆不予回答,反问道:“我瞎猜的,不过,老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这幅画的作者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学生。”
  “你是春和的老教师?”
  “不不。”老校长笑了起来,“我不擅长教书,只是创办了这所学校而已。”
  “原来是校长先生。”言真真印证了此前“大人物”的言灵,起了兴致,“你为什么要收藏这样一幅画?”
  老校长注视着墙上的画,缓缓道:“不是收藏。”
  不是收藏是什么?
  言真真满腹疑虑,但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摁住了追问的念头,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继续观赏展厅里的其他藏品。
  除了这幅画之外,这里还陈列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沾着血迹的手绢、燃烧过的香料、布满了刻痕的石板、怪异的木雕、样式古怪精美的金冕……确实不像收藏。
  言真真徘徊其中,恍惚间产生了寒栗之感。她不动声色,佯装自己只是个好奇的学生,转了圈满足好奇心便愉快地离开。
  下午有一堂数学课,这是言真真目前最能跟上进度的一门了。但由于口语还不是特别流利,她仍然选择龟缩在后排,老老实实当个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