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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在玩强盗游戏,以前在府里,我们也玩过。少爷,你记得吗?”侍卫缓声说,“只有听话的小孩才能玩,我们得先玩捉迷藏的游戏,赢的人才能玩强盗游戏。”
  “哦……”他扣着手中的木制玩具,想了想,“那好吧,我们先玩捉迷藏。”
  青年弯下腰抱起他,他们在村子里穿梭,跑啊跑啊,躲避那些玩强盗游戏的人。
  他们哭得真响。他想,他玩游戏时从来没哭过。
  很快,侍卫抱着他来到村子的偏僻角落,他让他趴在其中一个房屋的后院里,正好是墙角、杂物和木材堆的缝隙。
  侍卫不知在哪里翻出一块破布,搭在了上面。
  布料落下,他的面前一片阴暗。他眨着眼睛,心中忽然有点害怕。
  就在这时,破布忽然被人掀起,侍卫跪在外面扮鬼脸,他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侍卫满脸都是汗,也笑了起来,伸手进来摸摸他的头。
  “我也要去玩强盗游戏啦。”青年小声说,“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出声,不能出来,不然你就输了,好不好?”
  他轻轻地点头。
  “答应我,少爷。”侍卫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他稚声道,“不要出声,不要出来,不然我就输啦。”
  侍卫露出笑容,放下布料。
  他抱着玩具,在阴影中眨着眼睛。几乎是几秒之后,外面忽然骚乱了起来。
  “这还有个落网之鱼!”有人高声道。
  “可恶!”他听到侍卫咬牙道。
  紧接着闷响痛哼的声音传来,像是一袋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眼前的粗布布料沾上红色的东西。
  “唔——!”侍卫的嗓子像是破了道口子,他模糊不清地说,“我、我输了……!我退出!”
  侍卫输了这场游戏。
  他抱着玩具,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他还是紧记着侍卫的话,一声未吭。
  “他妈的。”外面的强盗怒道,“整个村子都搜遍了,连个孩子都找不到?!”
  看来所有强盗都在找他,那他更不能出声了,不然就输了。
  他静静地呆着,外面人来人往,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晃动。
  后来天黑了,外面安静下来,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乌鸦在天空中旋转,发出刺耳的叫声,将他唤醒。
  他又静静呆了一会儿,外面却还是毫无声息。
  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不想玩了。他努力地爬出来,那一大块破布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他终于爬出来,扶着杂物站起,一抬头,便看到整个院子里尽是鲜血,侍卫倒在地上,胸口的血已经凝固。
  侍卫的眼睛睁大着注视着天空,嘴唇已经灰白。
  他手一抖,玩具落在血泊之中,他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颤颤巍巍从院外跑进来,他跨过尸体,弯腰蹲在他的面前,干瘦的手指扶住他的肩膀。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你是谁?你受伤了吗?”
  陆言卿睁开眼睛,他猛地惊醒过来。
  玄古山的深夜里,陆言卿胸口起伏着,额头上一层薄汗。
  不论他如何调节,还是心口发闷。
  陆言卿干脆起身,他推开门,风便洒落进来。
  怎么会呢……?他小时候根本就没有在那村庄里的记忆,怎么就忽然想起来了?
  陆言卿心中烦躁,只觉得这深夜就如那一夜一样无声无息,令人喘不过气。
  他穿过院子,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陆言卿推门的时候,沈怀安就醒来了。
  他坐起来,看着陆言卿蹙眉道,“你怎么了?气息这么不稳。”
  陆言卿一话不说,他来到沈怀安的床榻边坐下,而后捂住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有点难受。”陆言卿低声道,“我想起那日的事了。”
  第80章
  沈怀安坐在一边听完了陆言卿的叙述之后, 也忍不住蹙眉。
  “那你如今能想起自己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吗?”他问。
  陆言卿摇了摇头。
  “我只想起了那日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是一片模糊。”陆言卿低声说,“可能是那件事刺激到了我, 所以才会将那些事情全部遗忘。可是, 为什么如今倒是忽然想起来了呢?”
  沈怀安自然也不知道原因, 他建议道, “要不然我们去找师尊,跟她说说这件事情, 或许能找办法。”
  对于徒弟们而言,虞楚简直是全能的存在。无论他们想学什么,有什么困境,只要去找师父,师父都能帮忙解决。
  陆言卿却摇了摇头。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不想劳烦师尊。”陆言卿低声道, “再说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说了, 又能如何呢?”
  沈怀安想了想, 又说, “那你去问问李清成, 这小子对这方面有点东西。”
  “其实他之前便找过我了。”陆言卿道,“是我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为什么?”沈怀安疑惑地问。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知道我是谁又如何呢?”陆言卿沉声道,“我对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只想好好过下去。”
  陆言卿本来也不是为了寻求解决方法。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黑夜中有些喘不过气,需要其他人陪着而已。
  相比于后来才拜入师门的萧翊和李清成,陆言卿与沈怀安算是少年结识,一起长大, 又是过命的交情。
  若是他非需要人安慰,陆言卿第一想法便是来找沈怀安。
  “你啊,就是太敏感,心思太细腻了。”沈怀安说,“你若是不甘心,咱们就把你身世弄清楚,也算了去一个心事。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你才容易难受。”
  陆言卿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
  “我回去睡觉了。”他道,“这件事不必和其他人说。”
  “知道了。”沈怀安懒洋洋地说。
  陆言卿这才离开西厢房,返回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床上躺下,一闭上眼睛,却尽是人的眼睛。
  侍卫那张被汗水浸湿的脸,他睫毛长长的,湿润的,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年稚嫩的面庞,和孩子背后散落的村民以及侍卫们尸体。
  还有侍卫那张僵硬的笑脸,比哭还丑的鬼脸,还有他死不瞑目,脸色泛青地注视着天空的脸。
  侍卫的眼睛那么大,在陆言卿的脑海里,他的五官不断模糊,只留下了那双倒映着他当年稚嫩脸庞的有些惊恐而紧缩的瞳孔。
  那个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在这世道上,不是每个死人都能被人记住。
  人的性命轻如浮尘。
  就像那整个村子无辜人的性命一样。
  那股浓烈的、刺鼻的血腥味仿佛就在鼻尖,刚刚合眼的陆言卿瞬间睁眼睛,他坐起来深深地呼吸着,修长的手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低下了头。
  隔日清晨,众人都起床开始晨读。
  沈怀安拿着书走出院子,他本来还有些担心陆言卿,便看到他一如既往地站在院外,等待其他人,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师兄们,早啊。”后面,李清成打着哈欠,和萧翊走了出来。
  “早。”陆言卿温和道。
  另一边,小谷也走了过来,一行人都往悬崖边去。
  每日清晨,他们都要坐在岩石上,一边读书一边看着朝阳升起。
  沈怀安拿着书,他有点发愣。陆言卿伸手用书卷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
  “怀安,走了。”
  沈怀安这才清醒过来,跟了上去。
  一整个上午,陆言卿都表现得非常淡定,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可他越这样,沈怀安越不放心。
  正常人做噩梦了,或者想到不开心的事情都不会这样淡定吧。陆言卿太能隐忍了,沈怀安终于有了和师父同理的心情,怕陆言卿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下午,趁着陆言卿在法阵中修炼,沈怀安抓着李清成,带他来到僻静地方。
  “师兄,怎么了?”李清成说,“我最近没惹到你吧,你这是想找个阴凉地方把我埋了?”
  “别贫了!”沈怀安带着他来到山坡一个僻静地方蹲下,他蹙眉道,“你那日探测陆言卿,是不是知道他过去是谁了?”
  李清成一怔,他眨了眨眼睛。
  “我……”
  “别和我撒谎。”沈怀安说,“如果你看了,那你应该知道他童年强盗的事情,他昨日忽然想起来些,我看他神色不对,怕出事。”
  李清成犹豫片刻,他叹气道,“师兄,其实出于个人隐私,我不该说什么。可……可你猜的对,我确实看到了他过去发生的事情,自然也能推测出他是谁。”
  “那你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怀安催促道。
  李清成看向他。
  “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李清成道,“他自己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未来他知晓了,不会对你我离心吗?”
  本来急切的沈怀安一怔,犹如一盆冷水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