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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撑着一把大黑伞,面容阴沉不定,下车后走了许久才弯弯绕绕来到给的地址前,权当是完成任务般机械地踏足进屋子里。
  姜予漾只知道生病临终前,母亲说有人会将她接到新的家庭去,让她乖乖听话,不要忤逆不许争抢。
  她谨记教诲,表现的格外小心翼翼,其实再怎么装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刚历经母亲去世下葬的十五岁少女。
  外头的雨势正盛,伴着轰隆隆的雷声,沈弋在一声惊雷里推开门,发出不大不小的吱呀声。
  两人第一次见面,情况就不太美妙。
  她手足无措,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见来的少年收了伞,伞尖在水泥地上沥沥滴水,形成一滩水渍。
  他黑发沾了雨水,水珠划过清朗的下颌线,一抬眼,浓且密的睫毛都清晰可见,可那种眼神阴鸷的不像话,令她没来由地心慌。
  待在小镇十五年以来,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姜予漾心知,这就是她寄住的新家庭的哥哥了。
  他的开场白简单的只有四个字:“我是沈弋。”
  怕沈弋下雨淋着后感冒,她挑了件从未拆封的帕子,用热水浸泡后递过去。
  少年淡淡扫她一眼,表情说不上嫌恶,却淡漠的让两人硬生生划开一道分割线。
  她拿着手帕僵持在空中,直待热气儿消散,才不堪地收回手,一双杏眼里布满了低矮远山环绕的雾气。
  “沈弋哥......”她唤的很小声,几乎氤氲着哭腔,生怕他不接受这样的自己作妹妹。
  沈弋讥讽地嘲弄了声,修长的手指搭在木椅边缘,声线冷的像腊月里的寒冰:“谁是你哥?”
  像蜗牛去除了壳,小姑娘避开视线,眼圈半红。
  沈赫连请了一群人跟他一起过去接人,见此情况都额头冒汗,谁都不敢出言相劝,怕得罪这位小少爷自己就饭碗不保了。
  他单手抄兜,绕过她面前离开,到屋外阖了阖眼。
  沈荨出生时,母亲生产大血崩,不久就撒手人寰。
  原本,他也以为沈赫连会更爱沈荨甚至追忆逝世的母亲,可是没有,他另娶了林平芝,对待沈荨犹如冤孽避之不及。
  沈赫连想接进家门的人,他应该会同样的厌恶十倍才对。
  可是一想到那双泛着泪光的眼,少年心中某种牢不可破的东西像是松动了,顾不上更多,他跟随行的人交待说:“我要她。”
  ......
  受不得在场男人对姜予漾更多的觊觎,沈弋在中场休息时走过去给她环绕上自己的西装,上面弥漫着淡淡的大吉岭男香。
  纪随之见沈弋来了,简直如同看了救星,哎呦了两声求饶说:“沈哥,您这哪儿请来的招财猫啊?我快输的裤子都没了。”
  他忍着笑意问:“还来吗?”
  纪随之见着台阶就下:“不来了不来了,我给姑奶奶说声心服口服。”
  “我累了。”姜予漾放下台球杆,心里泛酸。
  搞得纪随之也慌了,以为是小姑娘没玩尽兴,还得再来一盘。
  沈弋的嗓音夹杂的仍是细风和雨,低声问她:“我可能还得在这待会儿,陪陪我?”
  然而姜予漾还是机械地重复了一句:“我累了。”
  似乎真真是不高兴极了。
  在场诸位女伴,只要沈弋说让作陪,谁敢不给他面子啊?
  也就姜予漾能有这个特权了。
  他面色沉了几分,牵过她的手,顺着小姑娘的意思,声音却不似之前的柔情:“那我们就不玩了。”
  半路离了场子,纪随之拦都拦不住,只能吆喝着众人再来搓几场麻将。
  离开了会所,她肚子蓦然发出两声“咕咕”的响动。
  中午忙活了许久拍摄准备,饭只吃了几口,之后又费心费力,晚上过来会所打台球,半天下肚就一杯果汁,饶是铁人都撑不住。
  沈弋笑的痞坏,不怀好意道:“我说怎么没兴致了?原来不是累,是饿了啊小馋猫。”
  天之骄子捧人的时候,恨不得一点一滴都照顾的周全,可这样的宠一定就是爱么?
  他让司机调头去常去的一家日料店,看向侧脸陷在霓虹光线中的姜予漾:“这家行吗?”
  “随便。”她的嗓音疲累极了,单单坐在那里,格外寂岑。
  沈弋不明白姜予漾现下的情绪从何而来,勾过她肩膀,目光陷落到温和中:“回泛海再喂饱你。”
  怎么喂饱,就看他想怎么玩儿了。
  可是呢,她要的从来就不单单是这些。
  姜予漾的反应有些不甚敏锐,手机在前座置物的盒子里响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
  电话是林平芝打过来,女人的嗓音含着有事相求的笑:“漾漾,沈弋现在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啊?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的。”
  沈弋接过她电话,眸色里闪过不快:“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
  “原来你跟漾漾在一起呢。”林平芝打着哈哈,觉着这通电话没白打,婉转着说:“温芙这孩子啊挺好的,送过来的补品我都好喜欢,你有时间也替我回回礼,要不然我送啊,这姑娘都不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们沈狗沈狗的火葬场浇浇油(加加油)嘎嘎嘎
  【上章评论精选】
  今日自己挖的坑,明日跪着也要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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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感知到两人氛围的剑拔弩张,姜予漾侧过脸,干脆装不知情。
  要不然还能如何,寄人篱下,她没得选择的。
  沈弋冷笑了声,四两拨千斤地回怼道:“她送你什么礼物,您告诉我,我又不是送不起?您想要什么,一句话的事儿,何必麻烦别人?”
  林平芝在那边干笑了两声,似是没想到沈弋在温芙的事情这么不给她留面子。
  “别这么激动,我就跟你说一声,让你上上心。”
  她还在奢侈品店要配货,旋即找了个借口把这一茬给搪塞过去了。
  “听纪家说随之回来了。”
  “嗯,刚回来。”他沉默着,勉强疲惫地应着。
  “这孩子吧虽说挺讨喜的,但这个年纪了还高不成低不就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还不是你摆平?怪麻烦的。”林平芝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说话办事都带着几分刻薄气。
  这话表面是说纪随之吊儿郎当,实际是警醒他少管闲事,不要跟那群人走的太近。
  沈弋不悦地撂下最后一句话:“我这边公司还要事忙,不说了。”
  他做事很绝,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次林平芝给你打电话,别接。”沈弋跟她交待着,稍显不耐烦地扯了下脖颈上的领带,形状漂亮的领针在暗处闪耀着。
  姜予漾却不知如何回应,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怎么看都像白眼狼。
  她已经失去了亲情,再跟林平芝唱反调,在这个家恐怕连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就像她来京城的第一个冬天,小镇无雪,那是小姑娘头次见满天的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她开心的到雪地打滚,鼻尖冻的通红也不妨碍撒野。
  她小心翼翼地筑了个雪人,大衣被雪水浸湿,滚的全是雪籽。
  回家的路上,有个老爷爷在天寒地冻里卖烤红薯,姜予漾不管不顾地掏钱买了两个红薯,沈弋不在家,她就兴冲冲想把红薯分给林平芝。
  姜予漾跑出去撒野的行为像极了活着的沈荨,这让林平芝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平芝的眼神她毕生难忘,那种厌恶、嘲弄,仿佛在说怪不得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
  红薯是滚烫的,眼泪是滚烫的,大雪天里,跟天气一样寒凉的只有心情。
  那个红薯最终凉掉了,沈弋回家瞧见,嚷着饿了就这么吃了下去,慢条斯理地吃完,还很洁癖地用帕子擦了下手。
  从此之后,她的生活愈加如履薄冰,林平芝永远喜欢不起来她的存在,能称得上关心只是偶尔的施舍。
  在凉薄坚固的城池里,只有沈弋算得上她暗无天日里唯一的破晓的光芒。
  姜予漾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自嘲,现在,抑或是不久的将来,她似乎连陪伴着自己年少唯一的光芒都要失去了。
  心跳空了一拍的瞬间,沈弋忽然执起她的手,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每每蕴着感情,总能勾的人心颤。
  她记得两人磕磕绊绊纠缠到一起的第一次,他也是在上方用这般眼神,缱绻、温柔,引领着她奔向新的国度。
  过程里,他话不多,两人用来交流的更多是眼神,从上之下,每扫过一个地方,都像蹿起的火焰。
  可动作却不是如此,两人都没有经验,磨合起来疼的她眼泛泪花,他只蹙了蹙眉,带着零星的醉意继续帮她扩。
  她如同涸泽之鱼,在后半程才沉溺到海洋的环抱。
  ......
  “手怎么这么凉?”沈弋的掌心很暖和,即使是冬天,也跟火炉一样,更不用说是在盛夏了。
  姜予漾抽不出来,便由着他牵着,摩挲着彼此的指腹,接着开口道:“可能刚才会所里冷气比较足。”
  他没什么反应,挽着她耳后的发丝,眸色潋滟:“那就把我的衣服继续披着。”
  手工定制的西装,面料自然是上乘,价格亦然,可沈弋对待这些向来不怎么上心,脏了、坏了那就再换一件就是。
  浸泡在夜色里的京城灯红酒绿,像一张嘴就能吞噬掉人的怪物,浮华又虚幻。
  三里屯的这家日料店是他常去的,点的几道菜卖相都不错。
  寿司、刺身拼盘、三文鱼、鳗鱼饭配上茴香酒,室内环境清新雅致,能听见很轻的筝乐。
  灯光偏橘色,拓在他脸庞上,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柔和的像是梦境。
  姜予漾抚平了裙子的褶皱坐下,看着他事无巨细地跟服务员点单和交待其他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