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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世清眼里闪着异样的兴奋,盯着脸色越发差的陈南淮,凑近狗鞭,深深地嗅了口,仰头,把狗鞭吊在嘴上方,一口一口地吃。
  “真他妈香。”
  袁世清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腮帮子鼓鼓的,嘴里发出嚼肉的声响,唇角渗出些血。
  等生吃完狗鞭后,他手伸进瓷罐里,又掏出条已经风干的狗鞭,袁世清手指了下陈南淮的下边,没说话,挑眉一笑,故意当着陈南淮的面儿,将干狗鞭嘎嘣一声掰断。
  陈南淮气得浑身发抖,耳朵发烫,眼睛都红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孩子!左良傅这狗官也太狠了,手伸得忒长,怎么就把这小太爷给找来。
  “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陈南淮一甩袖子,闷头离开了小院。
  “爷爷就在这儿等着。”
  袁世清冷笑了声。
  他斜眼看向立在台阶跟前的吴锋,眉头紧皱,手按住腰间悬挂的匕首,防备道:
  “那条狗跑了,你还不去追?”
  吴锋没说话。
  他仰头,看着慢慢落下的夕阳,沉默不语,忽然眼里的悲伤甚浓,含着泪,仿佛像想起什么人似得。
  “怪人。”
  袁世清撇撇嘴,愉快地伸了个懒腰,上半身躺在地上,头枕在胳膊上,嘴里叼着那根干狗鞭,翘起二郎腿摇。
  狗鞭是上午他找荷欢姐姐要的,不为别的,就要往死欺负陈南淮。袁家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袁家了,他已经长大,绝对不会让人和人欺负他的家人。
  袁世清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吴锋。
  这会儿夕阳的昏黄之光打在这个男人脸上,让他脸上纵横交错的刀疤显得更触目惊心。
  “喂,听说你是西域第一刀客,杀人如麻,认钱不认人,便是父母妻儿都能下手。”
  袁世清目光落在吴锋的刀上,再次打量吴锋。
  他有双迷人又深邃的蓝眼睛,鼻梁高挺,皮肤雪白,一看就和中原人不一样,没毁容前肯定非常英俊,不输给陈南淮。
  “重剑无锋,你这么厉害,为何要当陈砚松父子的狗?为钱?”
  袁世清满脸的鄙夷,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接着打量吴锋。
  他其实很年轻,三十几岁,但头发灰苍苍的,再加上那么张狰狞的脸,让人感觉心里毛毛的。
  “你怎么不说话?”
  袁世清问。
  他也没在意,杀手嘛,肯定要有点脾气。
  就在此时,吴锋冷不丁问了句。
  “你会娶你表姐么?”
  “啊?”
  袁世清猛地坐起来,看傻子似得看吴锋。
  “那可是我姐,我怎么会娶她?再说了,她有心上人。”
  吴锋轻叹了口气,抚着自己的刀,目光难得温柔。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袁世清警惕地看着吴锋,谁知就在此时,吴锋朝他丢过来一个酒葫芦。
  “请你喝酒。”
  吴锋冷冷道。
  “谢了,我袁家有家规,子孙在成婚前滴酒不沾。”
  袁世清骄矜道。
  他把那块干狗鞭丢进酒葫芦里,用力摇晃了下,大大地喝了口,叫了声爽快,忽而眉头紧皱。
  “你为什么会提我表姐,你是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
  “没有。”
  吴锋摇头。
  “不可能,你那双眼里分明有情。”
  袁世清不依不饶:“你肯定喜欢她。”
  “我是有心上人,不过不是她。”
  吴锋眼里的痛苦之色甚浓。
  “哦?”
  袁世清来了兴致,屁股往前挪了几分,忙问:“她是谁?漂不漂亮?会不会武功?”
  吴锋出神,像想起了什么人,目光一片的温柔。
  “她很美,是个温柔的女人。”
  “那她现在在哪儿?”
  袁世清好奇地问。
  “她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啊?”
  袁世清愕然,叹了口气,笨拙地劝:“没事,你这么厉害,以后再找一个呗。”
  吴锋笑笑,没言语。
  袁世清的好奇更浓了,问:“她是怎么死的?生病么?”
  “被我杀死的。”
  吴锋低头,蓝色的眼珠泛上层雾。
  “这,这……”
  袁世清咽了口唾沫,将酒葫芦递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吴锋饮了口酒,凄然一笑:“和所有恶俗的话本小说一样,温柔貌美的夫人救了个被追杀的重伤杀手,我不敢将自己的喜欢说出来,只能站在她的窗外,年复一日地悄悄看。
  她过得并不开心,孩子没了,又被丈夫苛待,我要带她走,她不愿意。我这个卑劣的畜生冷眼旁观,看着她和丈夫渐行渐远,因为一个外室,与丈夫争吵,被打的很惨,后来还被丈夫送给一个有权势的男人。
  我无动于衷,等她放弃,终于,她实在忍受够了,主动提出要离开。
  我高兴极了,想带她去越国,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天下了雪,她说要看梅花。
  我知道悬崖边有棵梅树开的很美,就去给她折,等我回去后,她已经悬梁自尽了。”
  袁世清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那后来呢?”
  吴锋没说话,转身离开,消失在漫漫夕阳中。
  没有后来。
  后来他头发一夜之间花白。
  后来他将自己的脸毁了,因为她没了。
  第129章 收账
  五月
  微雨, 不宜出行,宜收账
  马车吱呀吱呀地行在街道上,前后好几辆, 随行的奴仆皆穿戴华贵, 惹得行人纷纷侧目,正是陈家。
  盈袖今儿穿了身素色袄裙, 钗鬟全都卸掉, 只在鬓边簪了朵白菊,休养了两日,又熏了艾, 她觉得小腹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人的精神头也好了。
  她懒懒地窝在软靠里, 闭目养神。
  这两日, 陈砚松一直没回家, 可以说音讯全无, 而陈南淮呢,天天来聒噪, 不过有袁世清在, 他进不了门。
  有时候在院子里痴愣愣站一两个时辰, 什么话都不说;有时候写信,托荷欢带进来;有时候好像喝大了, 在外头又骂又嚎,又赌咒又发誓。
  弄的人不得安生。
  想到此,盈袖揉了下发疼的太阳穴
  忽然, 马车停了。
  只见荷欢将帘子从外头挑开,把小脚凳支在地上,胳膊伸进马车里, 斜眼瞅了下外头,道:
  “姑娘,能下车了,雅容小居到了。”
  说到这儿,荷欢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他也跟着呢,脸都白了,完全没想到咱们要来这儿。”
  “不管他。”
  盈袖深呼了口气,抓住荷欢的手,下了马车。
  四下打量了番,雅容小居并不大,地处深街僻巷,屋檐下挂了两盏大红灯笼,果然是个藏娇的好去处。
  盈袖扭头,朝后看,陈南淮这会儿也下了马车,脸色难看的很,好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好几次往前走,想要阻止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做,就痴愣愣立在原地,苦笑了声,背转过身子。
  “姐,你看他那做贼心虚的样儿。”
  袁世清凑到盈袖跟前,面上带着不屑。
  “甭搭理他。”
  盈袖冷笑了声,对表弟柔声道:“去叫门吧。”
  “叫什么,直接踹呗。”
  说话间,袁世清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门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