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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袖纠结了半天,才道:“我今儿忽然想起左良傅这三个字, 就跟荷欢问了句,你别多心。”
  “这个人咱们就不要提了。”
  陈南淮笑了笑,手指推开食盒的盖子, 故意岔开这个话题:“吃笋可有讲究了,一定要用肥肉炖,笋会吸收肉的甘甜。”
  “我是觉得……”
  盈袖深呼了口气, 鼓起勇气:“咱们既然做了夫妻,那就要坦诚相待嘛。我真的很想知道以前的事,这个姓左的到底对咱俩做过什么。你是我丈夫,我记得你是应该的,可为何我会记得他的名字?”
  “对啦,笋还有一种吃法。”
  陈南淮打断盈袖的话,男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强装着笑:
  “把笋直接用滚水煮了,蘸着酱油吃,天然的美味,”
  “这个左良傅,是什么样的人?”
  盈袖有些紧张,轻声问。
  “你为什么总是要提他。”
  陈南淮怒了,声调不由得提高,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就连头发丝儿都属于他,不许,也不能记得那狗官。
  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点,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足尖瞧。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陈南淮叹了口气,将食盒放在地上,他犹豫了几许,话到口边,却生生咽下,最后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都过去了,我珍爱的是现在的你,将来的你,咱们好好过日子,别让两家大人操心,好么?外头还是冷,你身子刚刚复原,别久站,仔细风吹了头疼,老爷那边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罢这话,陈南淮苦笑了声,拧身离去。
  在路过贴身婢女海月的时候,陈南淮勾唇浅笑,给海月偷偷使了个眼色。
  “南淮,你等等。”
  盈袖追了上去。
  她觉得自己冒失了,怎么能在丈夫跟前提别的男人。
  谁知刚走了两步,她就被海月拦住了。
  “大奶奶,别追了。”
  海月面上淡淡的,眼里甚至含着怒,白了眼盈袖,冷声道:
  “何苦当着矮子说短话呢,您既然想知道过去的事,奴告诉您。”
  一旁立着的荷欢听见这话,心里登时了然。
  海月这蹄子能晓得什么,还不是大爷在背地里教。
  这小贱人是个没根骨的,贪婪又卑贱,为了讨好大爷,连用手指头破身的脏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去去去。”
  荷欢杏眼怒睁,嫌恶地挥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奶奶跟前聒噪,仔细我告诉老爷,让他剥了你的皮。”
  “荷欢你别说话。”
  盈袖推开荷欢,一把抓住海月的胳膊,将这丰腴甜美的丫头往屋里拉。
  进去后,她反手关门,插上门闩,任由荷欢怎么在外边拍门喊叫,就是不开。
  盈袖坐到椅子上,从指头上褪下枚镶了红宝石的金戒指,按在桌上,笑道:
  “海月姑娘,这个送你。”
  “哼。”
  海月冷笑了声:“奶奶您将奴看成什么人了,不怕您笑话,在府里这么多年,奴什么没见过。”
  海月心里酸酸的,暗骂:人和人的命终究是不一样的,同样是下九流出身,姓梅的就能当奶奶,随意赏她首饰银子,而她只能低三下四的伺候。
  “奴全是为大爷鸣不平。”海月哽咽道。
  “那你说。”
  盈袖坐直了身子,心里紧张极了。
  “没错儿,大爷是真的听不得左良傅三个字,全是因为奶奶您。”
  海月撇撇嘴,不屑一笑,按照大爷教给她的,全说给盈袖听:
  “天下人皆知,咱们老爷是王爷的左膀右臂,那左良傅是朝廷派到地方来的大官,自然是要对付老爷。实话告诉你,在大爷去曹县同你成亲时,姓左的引诱了你,把你拐带走了。”
  “什么?”
  盈袖大惊,手心都冒出了汗。
  “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就去问从曹县回来的李姑姑和赵嬷嬷。”
  海月原先还有些紧张,可一看见大奶奶被吓得花容失色,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大爷和你哥嫂到处找你,你知道,最后哪儿找到的你?”
  “哪里。”
  盈袖此时头皮阵阵发麻。
  “酒楼!”
  海月嘲讽一笑:“一个女人被奸夫抛弃了,还叫人弄大了肚子,身无分文,又不敢回家,你说她能去酒楼做什么?”
  海月欣赏着盈袖惊慌失措的表情,笑的得意:“也就是咱们大爷人品好,觉得你是被左良傅坑害了,说什么都要娶你,不会放弃你,你羞愧不已,于是撞柱自尽。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失忆了,那个身份不明的孽种也掉了,安安生生成亲过日子不好么?非逼着大爷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得,把他弄恼了,您开心了?”
  话音刚落,只听咚地一声,门被人从外头撞开,是荷欢。
  荷欢此时气急了,俏脸憋得通红,直接扑向海月,大耳刮子直往海月脸上招呼,一边打,一边喝骂:
  “好么,你这蹄子越发了不得了,竟敢在老爷院儿里满口的胡吣,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
  那两个大丫头扭打成一团,头发和钗環掉了一地。
  盈袖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就是真相?
  她过去,就是这样德行败坏的女人?
  盈袖浑身颤抖,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手附上平坦的小腹。
  这里边曾有过个孩子,是谁的,陈南淮?左良傅?还是酒楼那些客人的?
  无法接受,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不自爱的事。
  一口气憋着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喉咙一甜,盈袖哇地一声吐了口血。
  大抵吐了血,盈袖感觉身上的紧张和焦虑减轻了许多,她痴痴地看着脚边的那抹红,头越发疼了,好像过去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也这般吐过血。
  “姑娘!”
  荷欢大惊,也顾不上和海月扭打,挣扎着跑过去,蹲到盈袖腿边,急得上下检查姑娘的身子,哭道:
  “你别听海月胡说,真的,千万别瞎想,我现在就去找老爷,让他好好整治这烂了心肠的贱婢。”
  一听见老爷二字,海月登时慌了。
  可转而一想,大爷才是老爷的独子,她梅盈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父辈对陈府有点恩罢了。
  一个妇道人家生了二心,即便失了忆还想别的男人,怨不得大爷挤兑她。
  “你尽管去叫,便是老爷在我都敢说,这就是实话。”
  海月大着胆子,蛮横道。
  “行了,都别说了。”
  盈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起身,朝外走去,冷冷地撂下去话:
  “我想静静,谁都别跟出来。”
  ……
  见大奶奶失魂落魄地走了,荷欢也紧跟着追出去了,海月登时松了口气。
  她将方才扭打时掉的钗環全捡起来,揣进怀里,用手指将松散的头发拢好,提着裙子准备离开,蓦地瞧见桌上放着枚镶了红宝石的金戒指,她四下瞧了圈,顺手拿走了。
  此时日已西斜,冷气渐渐涌了上来。
  海月打了个寒噤,按照大爷事先的指点,疾步穿过游廊,从上房跟前的小凤尾竹林钻了进去,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便瞧见大爷了,他此时站在一处黑乎乎的小门跟前,手里拿着把折扇玩儿,在翠竹的衬托下,越发显得修长俊美了。
  “大爷。”
  海月紧走几步上前去,屈膝福了一礼,笑道:“我把您教的话,全都说给她听了,您没瞧见,她吓得脸色惨白,还吐了血呢。”
  “嗯。”
  陈南淮微笑着点头。
  他自然看见了,在暗室。
  头先袁氏害了疯病后,老爷子便在家中和曹县的别院修了许多暗室,专门盯着这疯女人。
  方才他就站在暗室,将发生的一切都瞧在眼里。
  好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就是要在她心上捅一把刀子,羞辱她,让她以为自己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陈南淮只觉得通身舒畅,若是有朝一日能看见那小贱人捅左良傅一刀,那就更好玩儿了。
  忽然,陈南淮没由来一阵心慌。
  还记得当初在曹县,柔光死了,这丫头心急愤恨之下,也是吐了血,可见是个气性大的,万一被他这么一哄骗,她当即悔婚,或者直接去找左良傅当面对质……老爷子若是生了恻隐之心,心疼他闺女……
  “不行不行,玩儿大了。”
  陈南淮想到此,忙抬脚出去,他知道,这丫头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的梅树下伤心,他想要找她好生解释哄劝一番。
  可不知怎地,又有点怕见到她。
  左思右想了良久,陈南淮冲海月勾勾手指,让这胖丫头蹲在墙根,他踩上去,翻墙出了小院。
  得赶紧找李良玉,看她能不能弥补弥补……左右先把亲成了,以后再慢慢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