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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换了衣裳头面,放哪个销金窟都是头牌啊。
  “前厅客人多,姑娘这般进去不太方便。你运道好,我们少东家来曹县了,莫大掌柜这几日连家都不回,就守在酒楼,他现在后院对账,姑娘随我来。”
  “多谢了。”
  盈袖再次屈膝,紧随着小二哥走,转过酒楼,来到后巷,进了个朱红的后门。
  她偷偷打量,后院不甚大,约莫十来间屋子。听小二哥说,一半的屋子存储燕窝、鹿茸、荔枝、绍兴黄这样的珍贵食材和美酒,剩下的给长年干的厨子、小二和妓.女住。各位管事原在县里有宅院,只不过近来少东家在曹县,指不定什么时候大驾光临,大家都不敢懈怠,索性收拾了行囊,住在酒楼。
  走到上房门口,盈袖听小二哥的嘱咐,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进去说话的小二哥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招手让她进去。
  盈袖提着裙子,走进上房。
  四下打量,这屋子倒是素简,像是近来才拾掇出来的,在墙边摆了张软塌,地上放着炭盆,一张黄花梨木的大书桌,两把四方扶手椅,还有五六个小杌子。
  书桌上摆了几本账册,笔墨纸砚应有尽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后,穿着得体,虽说貌不惊人,可浑身上下透着精干。
  “掌柜,这就是那位要卖艺的姑娘。”
  小二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给莫掌柜的茶碗里添水。
  “嗯。”
  莫掌柜点点头。
  他上下打量眼前立着的姑娘,目光落在女孩衣裳上的血污,眉头微微皱起,问:“姑娘是想在咱们酒楼卖艺?”
  “是。”
  盈袖屈膝见礼。
  “先坐吧。”
  莫掌柜招手,叫小二搬来张椅子。
  他抿了口茶,又翻了一页账册,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儿,为何要卖艺。”
  “我,我。”
  盈袖头低下,轻咬住唇。
  “妾姓陈,名唤盈盈。”
  盈袖没敢说自己真实名姓,随意诌骗,她紧紧抓住裙子,哽咽道:“妾来曹县投亲,不想亲人忽然去世,妾实在拿不出钱安葬,便,便。”
  “知道了。”
  莫掌柜挥挥手,让盈袖不必说下去。
  这样的姑娘、这样的遭遇,他见太多了。
  “陈姑娘,在酒楼卖艺,那便和妓.女差不多了,你能行么?”
  “行。”
  盈袖重重地点头。
  莫掌柜笑了笑,自顾自地看账册,时不时皱眉头,用朱笔圈出一两笔对不上的数目。
  他饮了口茶,淡漠道:“姑娘,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咱们升云酒楼做的是正经买卖,便是陪酒卖艺的妓.女,那都是身契在这儿的。再不济也是知根知底的,不会给我惹出是非。”
  说罢这话,莫掌柜终于愿意抬头,盯着泪眼婆娑的盈袖,道:“我对你有印象,今早上你从咱们酒楼经过,引起半条街的议论。实话实说,我并不了解你的底细,着实不敢用你。”
  “可,可……”
  盈袖大惊。
  本以为此番是作践了自己,可没想到,她上赶着卖,人家还不收。难不成,是陈南淮往这儿递话了?
  “掌柜,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啊。”
  莫掌柜一愣,摇了摇头。
  他今儿事多,采买的账对不上,很是头疼,不愿再和这姑娘多废话了。
  莫掌柜挥挥手,低头专注在账册上,道:“姑娘走罢。”
  “我,你,你为什么不收我。”
  盈袖情急之下,忙站起来,疾步走到大桌前,有些语无伦次了。
  “难道我还不如你酒楼里的女人?我,我是能挣钱的,哎呦,真的。”
  “你确实很美。”
  莫掌柜笑了笑,直直地看着盈袖,实话实说:“想必姑娘或多或少也听说了几句,这两日曹县不太平,到处在抓反贼。我且问你,你身上的污血怎么来的,你说得清么?再退一步,你就算要卖身,也得把娘老子带来,咱们明明白白写下契约,否则让我惹上什么官司,怎么好。回去吧,我这儿很忙。”
  “可是我,”
  “不必说了。”
  莫掌柜已经有些动怒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敲门声响起。
  外头传来个男人声:“掌柜的,你出来下,有点要紧事要同你说。”
  “来了。”
  莫掌柜放下笔,赶忙往出走。
  这两日他时时刻刻得警醒着,任谁叫都得出去,万一是少东家派来的人呢?
  天越发黑了,屋里并未点灯,显得有些昏暗。
  盈袖委屈地掉泪,刚准备离去,谁知被那小二张臂拦住。
  “做什么。”
  盈袖往后退了一步。
  “按街面上的规矩,打听、帮闲、跑腿、带路,都要给赏钱。”
  小二双手呈捧状,笑呵呵地看着盈袖,眉一挑:“那会儿看岔眼了,还以为姑娘是乞丐婆,刚仔细一瞧,姑娘身上是锦绣坊的衣裳,想来出身富贵,不会吝啬这点赏钱吧。”
  “我要是有钱,还能来这里?”
  盈袖大怒。
  “那你总不能叫我白带一趟路吧。”
  小二冷笑了声,说话间就要动手去搜。
  “你干什么呀。”
  盈袖气急了,大耳刮子扇过去,不妨头,将男人的脸给抓破了。
  她瞧见那小二面露凶色,摸着自己的脸,张牙舞爪地就要动手动脚。
  忽然,只听门咚地一声被人从外头踢开,莫掌柜阴沉着脸走进来,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扬手甩了那小二好响亮的一记耳光。
  “混账东西!”
  莫掌柜大怒,劈头盖脸地痛骂:“敢在我这里撒泼,立马收拾包袱,滚蛋!”
  小二怔住,掌柜的见多识广,从前是在陈老东家手下做事,后来接手了曹县的买卖。莫掌柜其实晓得他们这些人的品性,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儿发这么大的火。
  “爷爷,爷爷我再也不敢了。”
  小二赶忙跪下祷告。
  “滚!”
  莫掌柜也不理会这泼皮,叫了两个打手,把小二拖了出去。
  他请盈袖入座,随后闷着头坐到大桌后,从抽屉里取出火折子,点亮了蜡烛,端起碗冷茶,连住喝了好几口,细细地重新打量了番女孩,眉头皱得老高,语气比方才缓和了很多,笑道:
  “年后榷场开了,各地的商人陆续都来做生意,咱们酒楼人手不够,正愁找不到合意的姐儿,陈姑娘能来帮忙,正是时候呢。”
  盈袖怔住。
  明白了,莫掌柜一开始的确在拒绝她,方才被人叫出去……呵,看来陈南淮来酒楼了啊。
  “敢问掌柜,妾要怎么做呢。”盈袖轻声问。
  “咱们做正经生意,必得先写个契约。”
  莫掌柜取了张纸,运笔如飞,很快拟了张契。他手指按住,推给盈袖,沉声道:“姑娘看看,如果没问题,就按个手印。”
  莫掌柜找了盒印泥,打开,细细观察着正看契约的盈袖,笑道:“按照这行的规矩,客人的赏钱,妓.女和酒楼三七分账,你若是向客人卖了酒,届时我们会按酒的价钱,会另外抽两成给你。”
  “这,这也太少了吧。”
  盈袖有些不满。
  “不少了。”
  莫掌柜笑了笑,道:“我们是酒楼,不是妓馆,会给陪酒的姑娘提供衣裳,也会打扮你,更重要的是,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叫客人随意欺辱。若是愿意,就画押,不愿意,那请便。其实……”
  莫掌柜轻咳了声,暗示:“陈姑娘可以找找其他门路,实在没必要作践自己。”
  “我同意。”
  盈袖直接按手印,鼻头一酸,头微微扭向身后:“我说过,不会吃他一口饭,更不会求他。我本来就出生市井,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做过,陪酒怎么样,我挺直了腰板挣钱,干干净净的。”
  “何苦呢。”
  莫掌柜咕哝了声,摇头叹气。
  男人暗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把大爷那样尊贵的人给勾来了。
  大爷也是,不过就是百十两银子的碎事,何必刻意羞辱戏耍人家姑娘。罢了罢了,东家的事,不是他这种人配猜的。
  莫掌柜摇头叹了口气,拍拍手,立马从外面进来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怀里抱着把琵琶,臂弯挎着个大包袱,瞧着约莫二十多岁,样貌还算可人,就是穿得忒少,举止也轻浮,
  “这是牡丹。”
  莫掌柜给盈袖介绍:“她是酒楼的老人了,你今晚第一次出局子,便叫她带你,我,我先出去了,你们准备一下。”
  “您慢走。”
  盈袖起身,给莫掌柜欠身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