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应承下来,就去找了茯苓。
茯苓现在是管事姑子。
去之前,她就想到茯苓不会给她好脸色,但没想到的是,她会把自己推出房间,当着那么多丫鬟婆子的面,骂自己下贱。
她低着头不说话。
转告了顾君诀的想法,也不管茯苓答不答应,她就转身回了院子。
晚间。
顾君诀吃完饭,躺在床上看书,小月陪她坐了一阵,忽然站起。
“怎么了?”顾君诀将目光从医书上抬起来。
“哦,奴婢给小姐炖了冰糖雪梨汤,这个时辰,应该炖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小月笑了笑,温和解释。
顾君诀看外面天色。
片刻后,道:“好吧,不过我喜欢炖的稍微软糯一点的,你去看看,要是火候不够,就多炖一会儿。”
说完,她的目光又落回了书上。
小月低着头,眼中掩藏不住喜色,连忙应声。
顾君诀却是摆手。
她走之后,顾君诀才慢条斯理的收了书,从床上坐起来,“月黑风高夜,放火杀人天,今儿个,还真是个好天气啊。”
……
今晚,排到季一值夜,茯苓与他不是同一班,就亲自送了宵夜过来。
虽然他已经承诺,要给她放妻书,但如今她心结未解,他依旧很担心,所以迟迟没有放手。
茯苓心里知道,却也不提。
今天的宵夜是酒酿汤圆,汤圆用的是上好的黑芝麻,磨成细细的馅料,加上糖,甜甜糯糯的,放在冰镇好的酒酿里,让人觉得凉爽又舒服。
别看季一平日里长衫文气,端着副翩翩君子的架势,实际他吃饭并不怎么文雅。
茯苓做的汤圆,他从来都是一口两个,吃的脸颊都鼓起来,像一只蠢爆了的仓鼠。
要是他的那些门客看见,只怕要捂脸感叹,这绝对不是他们认识的季先生。
“慢点吃。”
茯苓特别无语,“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唔……我就是觉得,还是媳妇做的东西最好吃,我要趁着现在多吃两口,免得以后吃不到了。”季一包着汤圆,口齿不清。
茯苓沉默。
她忽然想到了下面传的,季一要给她放妻书的事。
她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么多年,磕磕绊绊总也算是过来了,她并不讨厌季一。
说嫁给他……
虽然当时他的确骗了自己,但她也不觉得多生气。
她只是有愧。
她如今这样子,已经不能给他一个正常女人能给他的东西,她吃了太多汤药,早坏了身子,与其拖累他,倒不如放手。
放过了他,也算是放过自己。
“对了……”
“我……”
两人沉默许久,忽然同时开口。
然而发现对方都是欲言又止之后,他们又默契的沉默了,还是季一把最后一口酒酿喝完,收起食盒道:“算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等我回去再说。”
“好。”
茯苓点点头。
想来也是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最近这两天,姑爷出去的次数又变多了,大概家里也不太安稳,护卫的人数加了两倍。
所以季一这种半吊子的护卫,也要来守夜。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说,要不季一你回去吧,我觉得家里挺安全的。”顾清欢刚整理好医书,探出头来,“而且,就算真有什么,你也派不上用场。”
“大小姐,你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这不是伤属下的心吗?”
“少来,除了茯苓,可没人能伤你的心。”顾清欢并不理会他西子捧心,一脸受伤的表演。
季一叹气。
茯苓笑了笑,将原本带来的布包递给他,布包看起来像个枕头,摸起来软乎乎的。
这是顾清欢教她们做的小被子。
边角缝上扣,折起来的时候像一个小枕头,解开扣子就能挡被子盖,薄是薄了点,但聊胜于无。
这也是顾清欢那个地方常见产品,放到这里之后,很受妇女们欢迎,几乎家家户户都学着做了几个。
黎夜有时候会羡慕。
为什么羡慕呢,因为顾清欢不给他做。
顾清欢现在的女红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惨不忍睹了,但除了当初他坑蒙拐骗来的那个香囊,她再没给他做过其他的东西。
“哎,还是媳妇儿好啊。”
季一抖开布包,裹紧自己的小被子,盘腿在台阶上坐下了。
顾清欢白他一眼。
“媳妇这么好,也没见你专门去送送她,你看着更深露重的,她独自走夜路回去,你放心吗?”
季家的宅子不在主宅,不过为了方便,置办得很近。
走路只需半炷香。
季一想想,请示道:“那属下去送送媳妇?”
“去吧。”顾清欢干脆答应,“反正天也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下来,你也顶不上去。”
她对季一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就是个武力上的废柴。
茯苓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
季一受到鄙视,并不仅没有将顾清欢话放在心上,反而十分心安理得的叠好了自己的小被子,真的去送茯苓。
顾清欢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她觉得他们挺般配的。
只是不明白,究竟为何,让两人走到和离的地步。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小姐的那个丫鬟,我听说,你今天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季一陪媳妇走在路上。
“嗯。”茯苓点头,“那丫头目有邪光,一看就是个心术不正的。”
小姐心善,小小姐单纯,她担心重蹈覆辙。
季一并不意外。
他叹息,道:“你呀,就是想太多。”
“这怎么能叫想多呢,有人居心不良,我当然要护着小小姐的,她还那么小,容易被人欺骗。”
季一:……
是么。
他没看出来呢。
当初在潇阳城,第一眼看见小小姐的时候,他就知道那肯定不是个善茬。
天真可爱的外表往往最容易伪装,也就是她们这样的妇人,才最容易被骗。
“可是……”
“你护得住吗?”
说话时,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两人都是一愣。
抬头,就看见个身穿黑衣的站在墙根下,身影掩藏在阴影里,沙哑的声音分辨不清性别,“今天,你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