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姝声泪俱下。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是后宫争斗的工具。
她的母亲牺牲她，换来自己一生的荣华。
可是，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慕容姝如果无辜，那些在北幽铁蹄下丧命的百姓，又有什么罪过？
难道因为自己的悲惨，就可以草菅人命，屠戮他人了吗？
顾清欢不认同。
她不是圣人。
慕容姝说了再多，也依旧为了自己，出卖百姓，出卖了国家。
“你就算要恨，也应该恨抛弃你的生母和将你送上这条路的先帝，百姓何辜呢？”
“呵，百姓？”慕容姝忽然不哭了，坐在地上擦眼泪，“低贱的平民，如何能跟我皇室贵胄相比？”
“……”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有一天小夜来了，在我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他忽然出现。
我永远记得他那时的样子，黑衣华服，轻裘缓带，在北地漫天的风沙中，他像天神一样降临。
他站在我面前，说带来了最新的伤药和物资，还要治疗痱子的香粉。”
慕容姝回想着黎夜当初的模样。
他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哪怕还是个少年，也已经有了王者的威严和气度。
无光自华。
她忍不住想向他跪拜。
那一刻她就明白，这是她生命中的光。
她穷其一生也要追寻到的曙光！
“如果没有你，他就是我的！”慕容姝忽然瞪向顾清欢。
目光一寸一寸剜过。
阴狠犹如毒蛇。
顾清欢今天穿着件妃色的捻金滑丝烟云衫，雪肤光洁剔透，青丝如墨，丹唇艳艳。
她年轻，美貌。
哪怕是在这阴森的宫殿里，她身上也充满了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朝气。
慕容姝恨透了这种朝气。
她就是仗着年轻，才获得了黎夜的好感。
自己当初年轻的时候，他不也对自己很好吗？
“你现在之所以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不过是仗着小夜的纵容。可你知道吗，当初他也对我无微不至。
他会让太医为我研制最好的伤药，还会帮我一点一点的清洗伤口，嘘寒问暖。
你现在年轻，小夜对你还有些新鲜劲儿，等你年华逝去，垂垂老矣的时候，说不定……下场比我还惨！”
“胡说八道。”
慕容姝刚咒骂完，一袭黑影就出现在了大殿上。
黎夜神色淡漠，周身却笼罩着一股阴霾之气。
他快步走到顾清欢身边，将她拉到了怀里。
“别听她胡说。”
“咦，你怎么进来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顾清欢没有正面回应。
黎夜脸色更难看。
他来得太晚。
不知道在这之前，慕容姝有没有给她灌输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单独进来！
“跟我回去。”他把顾清欢抱了起来。
顾清欢也不挣扎。
眼见着两人就要出去，慕容姝忽然扶额长笑，“顾清欢！你这个只知道勾引男人的贱货！
小夜不过是玩玩你，等他腻了倦了，就会像踢破鞋一样把你踢开！我诅咒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闭嘴！”黎夜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对慕容姝没有任何感情，如果不是当初答应过先帝，他绝不会留慕容姝一命。
她该死。
哪怕自毁承诺，他也不想这个女人再苟活于世！
“既然公主诚心祝福，那我也告诉你，我一定会跟黎大灰恩爱两不疑，相守到白头。”
顾清欢忽然抱着黎夜的脖子，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黎夜喷薄的怒火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凉水。
他愣住。
顾清欢趁他发愣，又亲了一口。
“我们不仅大喜的时候会给公主送喜帖发喜糖，等我们孩子出生的时候，也会通知你，让你与我们同乐。”
“你……”
“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走吧。”顾清欢拍拍黎夜的肩膀。
某人这才似大梦初醒。
他看了顾清欢一眼。
又一眼。
再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抱着她的动作变轻了。
不再是蛮横的锢着她的腰，而是像捧着什么易碎品，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
直到走出宫殿，身后的叫骂声再听不真切，他才后知后觉的问：“你……刚刚说……”
顾清欢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我说，你要当爹了。”
正如之前跟常柏草说的，她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
她好的很。
就是揣了个球。
本来没想这么早告诉他，只是看他这副苦大仇深，分分钟要把慕容姝碎尸万段的模样，还是试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顾清欢勾着他的脖子，等着看他反应。
本以为他会欢天喜地，不能自已。
可等了半天，只等出来两个字，“……确定？”
他声音有些抖。
顾清欢皱眉，“怎么，你不想要？”
黎夜薄唇紧抿，半天不说话，也不走了，只是站着。
春阳熹微。
他像一尊石像。
随着他的沉默，顾清欢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变得死寂。
白帽子的车夫见两人站着不过来，既不说话也不对着他撒狗粮，很是纳闷儿。
于是，在长达半刻钟的纠结之后，他屁颠屁颠上前，请示道：“相爷，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是否……”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想吓死人吗？！”黎夜反应过来，飞速转头，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车夫：……
他声音很大吗？
没有吧，他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啊。
车夫一脸懵逼，却不敢忤逆，只能放低声音，道：“相爷，时辰不早，是否……”
“让你小声！”
“你才要震聋我了。”顾清欢拉着脸。
黎夜僵住。
垂头，只见她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手微微一抖，认真道：“阿欢，我跟慕容姝真的什么都没有，她说的那些全是无稽之谈，我一直当她是个男人，从来没有多余的想法！”
顾清欢：……
她怎么觉得怀孕这件事不但没有让黎夜开心，反而重创了他的智商，甚至隐隐有跌破地平线的风险？
“我们在谈论的，似乎不是同一件事。”
“好，那回去再谈。”
黎夜脸色发青，小心翼翼的抱着顾清欢下了长阶。
临到要上马车的时候，看到里面简单的陈设，他眉头一皱。
转头，对车夫道：“去换个更舒适的马车……算了，我抱她回去。”
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