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在书房里呆了一阵,不知道说了什么。
出来的时候,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欢颜阁。
顾卓自诩读遍圣贤书,所以这一间间院落都是他取的名字,充满了迂腐的酸气。
她不喜欢这酸气,可是宋心月喜欢。
比如这欢颜阁,就是顾卓当年亲手题的。
“即使心里有怀疑,即使再不喜欢那个小贱人,你也还是狠不下心啊。”苏氏脸色不太好看。
推开门,已经有人在屋里等着。
顾采苓脸上蒙了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眸。
见她回来,顾瑶连忙奔上,道:“娘亲,爹爹怎么说?”
“哼,还能怎么说,嘴上骂了几句,又一个劲儿讨那间医馆的契书,别也没说怎么责罚。”
“爹爹这也太偏心了!”
“他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赶尽杀绝。”
“呸!那她害死吴管家的时候,怎么没见手下留情!”顾瑶向来心直口快,一不小心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氏脸色骤变。
“瑶瑶,不是说了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吗?”顾采苓过来拉了她。
屋里就她们母女三人,但为防隔墙有耳,还是谨慎些好。
毕竟,现在不能一手遮天了。
“那贱人最近风头正盛,既有王爷护着,又的了夏充媛的赏识,老爷怎么会去动她?能教训几句,已经不错了。”苏氏摸了摸顾采苓的头。
顾瑶也道:“照这么说,爹爹还是心疼姐姐的,愿意为她出气。”
“是啊,你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怎么会不疼你呢。”
苏氏眼中有些伤怀。
过了会儿,又道:“这次委屈你了。”
“娘亲何须这么客气,再说,这花叶万年青是我自己弄的,只要把握好用量,就不会有事。”
顾采苓低着头。
她以前是最不屑顾清欢的。
只因为顾清欢什么都比不上她,她也从来没将顾清欢放在眼里。
正如娘亲说的,她只需要金枝玉叶,冰清玉洁,其他的,都会送上门来。
包括慕容泽。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那些整天追随在她身后的豪门贵胄,渐渐开始谈论顾清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废物。
近几次诗话会,甚至有人一脸遗憾的问,为什么没有将她一起带来。
这是顾采苓最不能忍受的。
她不允许有任何人高她一筹。
尤其是顾清欢。
那个原本应该被她踩在脚下的人。
“那贱人心思缜密,又极其狡猾,我们不可操之过急,只能徐徐而为之。”
“可是王爷最近不是离京了吗?还有谁护着她!”顾瑶急躁。
她恨不得顾清欢早点死。
苏氏摇头,道:“如果王爷真的在乎她,我们就不能明面上跟她来硬的。”
“那该如何?”
“别急,她最近野心越来越大,手下的人手也越来越多,殊不知,船不能承其重,随时有翻覆的危险。”
而顾清欢现在,就有这样的危险。
她在顾府竭力拓展势力,无心估计其他,这时只要在她后院里点上一把火,她就会自食恶果。
想跟她斗?
她还是太嫩了!
宋心月那样的人都死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娘亲可是已经有了妙计了?”顾瑶兴奋的拉着她的袖子。
顾采苓也满眼的好奇。
苏氏笑了笑,在她们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听罢,顾瑶的眼睛立即亮了,“真是个好主意!”
“可……能成吗?”顾采苓想的要多一些。
她觉得事情没这么容易。
顾瑶白她一眼,“大姐别怕,这事我来做,你且好好在家做你的大家闺秀吧。”
苏氏也道:“苓儿放心,人都是贪婪的,她再聪明,也绝不会想到这一茬。”
于是,苏氏母女的计划开始了。
顾清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几天,她去了趟医馆。
有了王川的照拂,医馆的治安好了不只一星半点,赵大牛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护卫,每天就只有看门扫雪的用途。
这天,他正在门口。
远远看见顾清欢带着茯苓走了过来,他脚下顿了顿,道:“小姐。”
“你要出去?”
“本来是要出去的,不过现在不用了。”
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屋里一眼。
顾清欢没注意到,只问:“最近如何?”
“都挺好。”
“那常大夫没偷懒吧?”
“没有,他不敢。”
顾清欢作为一个无良的东家,对常柏草的压榨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一点剩余价值都不给他留下。
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白天忙着给人看病,晚上又要照她的命令抄那些乱七八糟的医书。
常柏草每天都在哭累。
他也的确很累。
但没办法,谁让他的字迹跟宋神医的最像呢?
她讨来了宋西华多年前的一张药方,拿来一比,只有常柏草那一手草书有个三五分像。
所以,他就悲剧了。
众人对他报以莫大同情,然后一致表示爱莫能助。
“那些东西我有用的,等他抄完了,我给他放假。”顾清欢笑着,踏进了医馆。
然而在进去的刹那,她就笑不出来了。
黎夜穿了件黑色的常服,面无表情的坐在客椅上,手上端着香茗,一旁的长风正与众人谈笑风生。
长风很开朗,几句话就把众人逗的捧腹大笑。
气氛其乐融融。
顾清欢:……
“啊,小姐来了!”薄荷最先看见她。
李婶也站了起来,道:“小姐来得正好,几位公子就是来找小姐的,我们正准备让大牛过去禀报呢。”
“你们……”
话还没说完,一个不明物体就滚啊滚啊滚,滚到了她的脚边。
然后手脚一张,“啪叽”抱住。
像个树懒。
低头,丸子正眨眼看着她。
深冬的天气,他穿了件墨蓝挑花银线绣的厚袄,裹得严严实实。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整个人都圆滚滚的。
乍一看,越发像个球了。
“他想你了,所以带他过来看看。”黎夜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她。
他脸上的巴掌印好了,也没有刻意提这件事。
或者说,那天晚上的事,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这么被无声无息的揭过。
一丝痕迹也没留下。